「我是恨你!但我,更恨暗夜。」無心雙目赤紅,眼中殺意盡現無疑。
鳳筠舒神色微微一變,卻沉默無言。
「別怪我背叛你!」無心看著他冷聲道,「怪只怪,你為了那個上官情失了警戒之心。蘇遠並不是平庸之輩,就算他死了,他也要你生不如死!」
「原來你早已與蘇遠有預謀了。」鳳筠舒淡淡地道,「蘇遠真是好手段。」
無心冷哼了聲,「蘇遠再怎麼有手段,也比不上門主你,不是嗎?那日你與他做了交易,表面上說你想辦法讓上官情嫁給他,並且用自己的命作為交換條件換那封信,但實際上,真正死的人卻是蘇遠。」
鳳筠舒虛弱地輕閉上眼,淡笑不語。
其實,他原本並不想讓蘇遠死。蘇遠是真的愛情兒,若是他死了,也許情兒可以接受蘇遠!
原本他只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換回那封信後,了卻情兒的心願,他便可以了無遺憾地離開,但沒想到那封信……
無心見鳳筠舒沉默不語,以為他默認,冷笑道︰「蘇遠那日來找我,說是讓我在他與上官情大婚之日,在蘇家別院守著,也許會有意外收獲。想那蘇遠也是被上官情那女人蒙了心,竟笨到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鳳筠舒聞言一震,繼而低聲道︰「原來你早已猜到了嗎?」眼中掠過一絲憐憫復雜之色,鳳筠舒想起了蘇遠臨死前唇邊那詭異的笑容。
「情兒,你會恨他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恨他——我得不到你,他,也得不到你——永遠,也得不到——」
原來,他早已猜到了結局。
為了不讓信中的秘密讓情兒知道,自己必會殺了他,毀了信,而情兒也必定恨死了自己。
蘇遠也許早已知道終其一生都得不到情兒的心,那麼,他便用生命毀了他與情兒的情。
蘇遠啊蘇遠,你究竟是怎樣一個偏激又極端的痴人!
無心繼續道︰「知道蘇遠為什麼讓我在蘇家別院守著嗎?他要我救你——他說不讓你輕易地死了——讓我好好地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鳳筠舒輕笑。
「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無心恨極了鳳筠舒這種笑容。
「無心,你也僅是個可憐人。」鳳筠舒淡淡看著無心,清澈的眼中帶著一絲憐憫。
「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
無心又憤恨地一鞭甩了過去,一鞭接著一鞭,鮮血飛濺中,鳳筠舒的意識再度模糊。
恍惚中,他似听到無心陰森的冷笑,「我不僅要折磨你,我還要暗夜死!我還要暗夜死!」
「我已經抓了暗夜的女人,引他前往陷阱,就讓他跟著你一起陪葬吧!」
第7章(1)
在黑暗里沉浮著,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一年,暗夜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記得那時他叫段靖顏吧,原本他有個很溫暖的家,可是在那個滿是血腥的夜里,段家卻毀在一個惡霸的手中。
那一夜,他看見暗夜的眼楮里寫滿了絕望,寫滿了恨,于是他出手了,救下了暗夜,卻也將暗夜帶進了另一個黑暗的深淵。
他竟將一個無辜的孩子訓練成了一個冷血殺手,只因為那時的他需要幫手。
接下來,他收留了無家可歸的白昭宣……
再接下來,他成立了影門……
這十年里,他殺了許多人,他讓自己這雙原本救人的手,變成了一雙殺人的手。
原以為自己沒有錯,因為上官家是無辜的,情兒是無辜的。為了幫上官家平反,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是,最後的真相呢?
真相往往是殘酷的,甚至殘酷得令人無法接受。
所以,他不可以讓情兒知道真相!
所以,他寧願情兒恨他!
不知道此時情兒是否已經轉世投胎了?他只希望情兒可以投個好人家,不要再受這麼多苦,做一個開心無憂的人。
這是他唯一的願望了!
只要老天讓他實現這個願望,他甚至願意自己下地獄去……
他本來就是個該下地獄的人,不是嗎?
……
胸口排山倒海的劇痛終于痛醒了他,緩緩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竟躺在冰冷的地上,原本捆住自己的繩索不知何時已解開了,他艱難地自地上撐起身子,眼前卻是一片昏眩。
落寞一笑,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他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他之所以可以支撐這麼久,全是因為情兒。
因為情兒不能沒有他。但如今,情兒已經不在了……
這里是一座陳舊破爛的廟宇。到處落滿了塵灰,似乎已是很久沒有香客了。四周,寂靜如死,卻也靜得有些詭異。
虛弱的他已感應到了危機。
這里明顯埋伏著人。
是在等暗夜嗎?想起自己昏迷前無心那冷森的笑聲,他的心就不自覺地微微一沉。
就讓他用最後的力量為暗夜做些什麼吧,就當是補償。
唇角微勾,那雙沒有血色的薄唇已牽出一抹略帶殺意的冷笑。唇邊笑意還未散去,忽然,他足下借力往上一躍,橫空一掌劈向房梁,只聞一聲慘叫,一道黑色的人影已自房梁上跌了下來,當場口吐鮮血而亡。
優雅的一個翻身,他落下地來,腳下卻微微一晃,臉色已更見蒼白。
這一掌,他用了全力,卻也牽動了全身的傷勢。
倏地,驚覺腦後有劍鋒逼近,他側身一閃,轉身的同時,右掌同時劈出,又一道人影飛跌了出去。
幾乎與此同時,八道劍光從八個不同的方位朝他疾刺而來。
他冷冷一笑,身形已動,形影如風,迅捷如電。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頓時,鮮血飛濺,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那八個人也倒下了。
——死不瞑目。
沒有人想得到幾乎只剩下一口氣的鳳筠舒竟還是般可怕!
冷然看了眼地上那些尸體,鳳筠舒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單膝半跪在地上嘔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身上已多了兩道劍傷,一劍在右胸,另一劍在左臂,鮮血再度染紅了白衫。
雖解決了埋伏的人,但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了。
他不要死在這里。
強撐著站起來,當他踉蹌走至廟門口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張熟悉而急切的臉龐。
白昭宣。
這個時候,也只有笑影才能值得信任了吧?
「老大?」白昭宣有些不敢確定,眼前這個蒼白虛弱的年輕男子就是他們影門的門主。
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門主的真面目。
原來,他竟是這樣年輕。
「暗夜在哪里?」鳳筠舒淡淡地問,雖然臉色很蒼白,但眼眸中的神色卻是雪亮如刀鋒一般。
白昭宣慌忙扶住,「他去了城北落日齋救雪凝香。」
這一句話已讓鳳筠舒明白了。無心已經設好了一個局,他同時抓獲自己和雪凝香,就是想讓白昭宣和暗夜分開,讓暗夜孤身應戰。
「那是個陷阱,我們快去救人。」
鳳筠舒話才說完,卻發現了白昭宣身後的劍光。
此時白昭宣也發覺了,冷冷一笑,他正欲反手一掌取了來人性命,卻听鳳筠舒喝道︰「別傷人。」
白昭宣一怔,還未來得及回神,竟一把被鳳筠舒推了開來。
推開白昭宣,鳳筠舒已是來不及避開那一劍,頓時,鋒利的劍尖從左肩胛直穿而過,透背而出。
那是一名身著碧衫的女子,眼楮里寫滿了怨恨與殺意。
「該死。」
終于回過神來的白昭宣,一掌就欲直劈而下。卻听鳳筠舒虛弱地低喝道︰「不要傷她。」
那一掌,頓時硬生生停在那碧衫女子的背心,白昭宣不解地望著鳳筠舒。
「碧心——」鳳筠舒艱難地開口,看著碧衫女子里的眼里寫滿了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