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水茫然地看著眼前的藥碗。
為什麼他還會給她熬藥?那讓她苦不堪言的黑色湯藥是她今世已喝得麻木的湯水,但是碗里放著一種她熟悉的沉香,她知道,那是她千年來都未曾遺忘的、是他為了不讓她感覺苦口而特制的一種沉香……
她用蓋在身上的絲被緊緊地遮住鼻嘴,僅露出一雙明亮的杏眼盯住眼前的要「逼迫」她的男子。
「乖,把這個喝下去。」他輕柔地哄著她,將手中的藥碗端到她的面前。
「不要。」她堅決道。
「可是你不喝藥,病怎麼可能會好。」男子不厭其煩地勸道。
「我是天界的水神,一點小毛病怎麼會礙事。」看著那烏黑得令她惡心的湯藥,她蒙著臉的頭顱更加使勁地搖。
「誰說神就不會生病了?神也有相應的壽命,沒有誰可以逃過,更何況你是天生的水神,會有病痛是理所當然的。還是快點喝下這藥,那樣你就能快點出去了啊。」他繼續誘哄著眼前倔強的女子。
可以出去……她被這句話微微誘惑了一下,隨即皺眉可憐兮兮地看著身旁的男子,「可是藥好苦哦,我會難受的。」
男子漾起笑臉,「不會的,我已經給你加入了特制的沉香,這藥不但不苦,而且還會帶著一股香甜。」「真的?」她不太相信地看著他。
「當然啦,難道我會騙你?」男子抿住嘴角。
看著男子好像生氣了,她急忙丟開手中緊捏不放的絲被,一把挽住男子的手臂,「好啦好啦,我又沒有說不信你。」男子微微一笑,將手中的藥碗端到女子面前,「那還不快點喝了它。」
「好吧,喝就喝,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蹦足勇氣,她看著那讓她心驚膽戰的黑藥,喝就喝吧,反正只是苦一下下而已,死不了「神」的。好笑地看著女子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男子不禁搖搖頭,輕聲慰道︰「放心,我說過我已經放了特制的沉香,不苦的。」她斜眉瞥了一眼男子,「好,就再信你一回,要是再騙我,我……」她沉思了一下,「我就要你去找風神,把他的口袋借給我玩玩。」「好好好,都依你行了吧。快點把藥喝了。」
她使勁憋住了一口氣,「我喝了。」
「嗯。」男子無奈地應聲。
她一口喝下那又黑又稠的湯藥,原本緊閉的雙眸驀然一張,「你沒有騙我呢,真的好好喝哦。」她扭頭朝著男子甜甜地一笑。一手擦去女子嘴角的藥漬,男子柔情蜜意地望著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是啊,他什麼時候騙過她…
陷入回憶中的漣水驀然瞠大了雙眸,他只是玩弄了她!背叛了她!他將她對他所有的情義都全部焚滅了!當他將她封印在那萬劫深淵,當他讀出大帝的諭旨,那個時候已經是他最大的背叛和欺騙!
「啊、小、小姐,你別哭啊。」山神看著她那直淌的淚水像是他山腳下的小溪一般流瀉不止,不禁慌然地連忙揮手。
哭?
漣水雙手覆上自己濕漉的臉龐,哭了,她哭了……
她究竟是在哭什麼?她究竟是在哭什麼啊!
第六章
蔚藍的天空艷陽高照、白雲萬里,明媚的陽光散滿了整個埒崖山。清油的草地依舊碧玉無暇,美麗的花朵仍然長開不敗,山澗的泉水還是直瀉不止,然而埒崖山的山神和土地卻已經沒有往日的好心情了。
躺在有大樹庇蔭的草地上,那一高壯一矮小的兩個身影頭頂著頭,腳分別指向不知道東南西北的哪一方,發出了他們已經連自己都數不清楚是多少次的感嘆。
土地一手舉起手中的木杖就向對面砸了過去,「山神,你說他們還要這樣持續多久啊?」被木杖打到的山神不痛不癢地睜開已經快要合上的雙眼,懶懶地開口︰「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們的事啊。」一個是天上至高的尊者,一個是曾經的水神——如今的妖怪大魔頭,他們的想法他哪里模得清楚。
土地驀然從地上坐起來,「你說,如果照他們這樣繼續下去,我們兩兄弟到底還能不能回到我們的窩里好好地睡上一覺?」一說起這事山神就不禁淚眼汪汪,急忙地撐起疲憊不堪的身子看向土地,「是啊,他們要是再這樣僵持下去,我們肯定一輩子也別想回到我們的床上睡覺。」要知道那張床是他們睡了千萬年的榻子啊,更何況這埒崖山上百年無一事,只懂得吃飽睡、睡飽吃的他們根本早就養成了戀床癖。如今被這兩個硬跑來擠床的神人妖魔給擠翻到外面來風吹日曬,他們早已經被折磨得不成「神」形,原本圓滾滾的身子硬是瘦了好幾圈。只可惜他們「神」微言輕,連資格法力都比別人小,根本就站不起來反抗,無奈之下,只好逼于劣勢找一些山洞樹下來學人界的一些瘋子一樣,說什麼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混賬話。苦啊。
人苦,神更苦……
「山神啊,我們一定要想個辦法宋挽救我們未來的幸福。」土地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山神的腰側。
「是的,土地大哥。」山神立馬恢復以往的精神,他不要再睡草地了!
「可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呢?」模廠模自己垂在地面上的胡須,土地沉思地看著遠處那讓他心痛不已的房子——那是他自己親手搭建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山神憨傻地搖搖頭,想起赤松子尊者和魍魎姬之間的低氣壓雲層就讓他不禁打個冷戰。明明千年前兩個還是天上地下人人艷羨的一對神仙眷侶,怎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他們兩個現在之所以會變得這樣剛晴不定都是因為——」土地面露一絲詭異地看向一旁的山神。
「因為什麼啊?」山神呆愣的回答立即引來土地舉杖一敲。
「笨蛋!當然是因為他們兩個有情啦!你想想,那赤松子本來就已經遺忘了魍魎姬,變成—個無情無欲的天上尊者。但是你看他現在雖然沒有了記憶卻仍舊會不自覺地去關心魍魎姬,從他天天那麼細心地熬藥就看得出來啦。」那藥雖然是他們采的,可熬藥配制這所有功夫都還是弘嵩一個人在做,根本就不讓他們插手,當然他們也不會去插手就是了。
「所以他自己都很矛盾自己的心情,才會這樣沉默不語、陰陽怪氣的。反過來看魍魎姬,那就更好說啦,你想她被自己最喜歡的人關到那黑暗的深淵里面幾千年啊,那什麼都看不見的鬼地方,要是我還不如死掉算了;結果好不容易靠著蘇家小姐的出來,卻又踫到將她關起來的愛人,可想而知,她現在的心情有多復雜了。」土地 里啪啦一口氣說完,卻看到山神木愣愣地望著他。
「喂,你怎麼了?」又是一木杖敲了過去。
山神只是深吸了口氣,猛然拍起手來,「哇,土地大哥你好厲害,居然分析得這麼透徹。」
土地得意地一笑,「嘿嘿,小意思啦,其實有時間的話我還可以分析得更加透徹的。」「可是我們應該怎麼去做啊?」這才是重點吧。
「嗯……」土地微微皺眉,隨即朝山神招招手,「我給你說啊,就這麼去做……」只見那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一會兒哦一會兒又嘻嘻哈哈地陰笑,驚嚇走了不少的鳥兒。
他們住了千萬年的窩啊,終于有希望回到他們自己的懷抱了!
「笨蛋,誰叫你去采白菊花了!那是送給死人才用的!」一杖敲向山神的後腦勺,土地順手扯過一朵泛出粉紅色澤的鮮花,「記得!要去采這種很粉女敕,很漂亮的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