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女子原本平和的音色隱隱透出一絲止不住的戾氣,「只可惜這千年來,我都被關押在那深淵之中,如今好不容易月兌困,卻尋找不到他的蹤影了。若是他在天宮永不下凡,那我又能如何?」杏眼微黯,她又徐徐開口道︰「我現在只想著如何解救出大哥禁鎖分散的生命之玉,將我九黎族殘余之人全部聚集,那幾千年前滅我族人的深仇絕不能就此罷手。」
涿鹿之野的那場戰事,一幕幕都歷歷在心,族人的聲聲淒鳴和漉漉鮮血仍舊讓她駭然心痛不已,而那個人…
想到此,她雙目突然一瞠,臉色驀然發青,全身止不住地抽搐起來。
魅見此微微一愕,立即咬破指尖,翻掌印在女子的唇間,口中緊念咒語,見她神態漸漸緩和,慢慢停止了抽搐才將手掌抽離開來。
「你又在想那場戰事和那個人了吧?」魅看著自己驀然變得干枯猶如老了十來歲的手掌,淡然地開口道。
平復住心神,女子靜靜地斜躺在床側,默然不語。
魅微勾紅唇,拂袖起身,走向屋側將窗戶打開,「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怕你這個身體了?」輕笑一聲,魅探出酷腕作玉指蘭花狀,一翻一轉之間,一只羽翼豐盈的鳥兒便落人掌中。
輕撫著小鳥的羽毛,魅淡下雙眸,「你還不能走,我們現在都是身負復族的使命。而惟一能將族長葬身之處套出的只有你——魍魎姬。」那捉有鳥兒的手掌驀然一握,只見那鳥還來不及拍開翅膀,那猩紅的鮮血便滲出了手心,從指縫之中緩緩滴下,落在了紅色的喜裳之上,分不清楚究竟哪是鮮血,哪是新嫁娘的美麗衣裳的顏色。
看著自己因布滿血氣而恢復光滑細致的柔荑,魅斜眼看向臥床女子,「什麼樣的身子不要緊,重要的是我們能恢復九黎族,能讓族長再生,讓族人聚集,那樣你也就能真正地回到這個世界上了,不需要靠這虛弱的身子度過這短暫又痛苦的幾十年。」
魍魎姬微微嘆息一聲︰「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記得你要辦的正事,其他的事我會另有安排。你那里若是有什麼麻煩給我說一聲就是了。」
「哼,我會有什麼麻煩。」魅嗤聲—笑,「對了,是不是已經找到大姐了?」
魍魎姬輕輕點頭,「不過她現在似乎在收斂氣息,所以每次都是稍稍感應到,卻琢磨不了她究竟落腳何處。」「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找到她了,記得給我報個信兒。」媚眼一轉,魅拋開手中已經破碎猩紅的小鳥,不等臥床女子開口,便躍身飛出窗外,隱身于波光氣流之中。
魍魎姬緩緩張開輕合的雙眼,慢慢立直身子,在眼光觸及到那躺在血泊之中的鳥兒,不僅黯然一嘆,這個身體,究竟還能支撐多久啊……
她雙眸一沉,蓮足移出床榻,「來人,替我更衣。」
「哈哈,蘇老爺真是好福氣啊。蘇媚小姐如今賜封為貴妃娘娘,進宮伺候皇上。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穩握大權咽。微臣在此先給大人敬上一杯薄酒,恭賀大人成為皇親國戚,日後必是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啊。」一個身著錦帛綢衫的中年男子緩緩起身,舉起手中酒杯拜向坐在高廳之上的花甲老者,大盤的圓臉上皆是阿諛獻媚之色。
「是啊,大家都起來敬蘇大人。恭喜蘇大人如今成為皇室中人,朝中顯赫啊。」
「恭敬蘇大人。」
「敬蘇大人成為皇室中人。」
見座上客逐一站起身來恭賀,其他人也便急急站起身來,遙遙舉起酒杯,欲以共飲。
凝望著座下眾人齊聲道賀,老者雙眸不禁微微閃爍,唇角也輕輕向上掀起,似是遮掩一般,立即伸手撫住胡須,酣然笑道︰「老夫哪里是什麼皇親國戚,只是略沾小女的光面罷了,各位大人言過了、言過了。」
「蘇大人謙虛了,大人本就是朝中元老,引領朝中大臣。如今貴府小姐又被冊封為娘娘,此乃大人之福啊。」
「是啊,若是娘娘能再為皇上得一老來子,大人可不是在朝中穩坐第一把交椅了嗎?」
「是啊是啊,恭喜蘇大人啊。」
眾人酣飲喜說,歡愉的模樣好似立馬便有貴子臨門。
蘇儼輕撫著胡須,雙眉祥和地笑看眾人,但眼底深處卻隱藏著一絲藐然譏笑。
「蘇大人,大家都在敬酒。你老可不能不給大家面子啊,大家說對不對!」一身著玄色錦袍的壯色青年驀然起身,意氣地舉高酒杯,銅鈴般的大眼直直目視上座,「在下先干為敬。」說罷仰頭便飲,扣杯示眾。
「好酒量,李將軍乃是皇上親自御封的驃騎將軍,又這般抬舉老夫,老夫豈有不敬之理。」舉起酒杯,蘇儼吟笑面向眾人,「今日蘇某的閨女蒙聖上恩寵,封為貴妃;又蒙各路官員看得起,不遠萬里前來祝賀,我蘇某感激不盡,在此先敬各位三杯薄酒,以示謝意。」
見蘇儼喝完三杯之後,眾人齊聲叫好。
「蘇大人果真爽快!」李彥雙目一睜,隨即也倒下三杯黃酒下肚。
「呵呵,老夫老了,不能與李將軍共飲了,還請將軍見諒啊。」蘇儼含笑搖手,「不勝酒力,不勝酒力了。」
李彥高聲一笑,隨即開口︰「今日蘇大人的千金封為貴妃,實乃喜事。但是在下耳聞蘇大人府上還有一位更加絕麗月兌俗的二小姐,若大人不怕我等粗俗之輩玷污了小姐的慧眼,不妨請大人將令千金叫出來讓大伙美美耳目。小輩素來便聞,蘇家二姝比蘇、杭兩地更絕一分美,更艷一分嬌,如今近在咫尺,何不出來讓大家看上一看。」
眾人一聞,不僅好奇之心乍起,紛紛哄鬧不止。
「各位大人。」蘇儼徑直起座,「不是老夫不讓小女出來給大家行個禮數,實在是因為有所不便。小女從小就身染惡疾,一直久病未愈,常年臥床不起。若小女身體康復,蘇某必定會再開酒席,宴請各位上座受小女參拜。」
正說著,突然一個小廝急急地跑了進來,「老爺、老爺!」
「怎麼回事,站起來好好回話。」看著堂下小廝一臉驚慌的模樣,蘇儼微微皺眉。
「老、老爺,小姐她、她來了。」
蘇儼順著小廝伸出的手指看向大堂側門,只見一個被眾人攙扶著進屋的縴弱身影緩緩地走了過來,佇立在大堂中央。
「女兒拜見父親大人。」鶯鶯之聲脆若蟬鳴,侵耳入骨,絲絲蕩魂。眾人聞聲而望,只見一位身著紫色紗裙的女子被攙扶于大堂之中,如風中細柳,盈弱縴美、白齒紅唇,艷如櫻桃、甜如蜂蜜、柳眉杏眼,如隔世星辰,醉人心魂。
「你不在床上好好靜養,跑到這堂上做什麼?」驀然一愣,蘇儼立即跑下堂去,牽扶住女兒,才又微微笑道︰「這大堂鬧鬧嚷嚷,要是把病情弄壞了怎麼辦?」
蘇漣水星眸微閃,幽幽含笑,「無礙,今日是姐姐出閣之日,全當沖喜罷了。爹爹無需過于擔心,女兒自有分寸。」縴指在蘇儼掌中微微一點,示意地抬頭一笑。
蘇儼雙眉一動,隨即笑道︰「也好,全當做沖喜。你身體若能好起來,為父即使下半輩子以素齋果月復也未嘗不可。」
「蘇小姐之美實為世間少有啊。」驚嘆于漣水之美,眾人目光皆呆若木雞,恍惚之間僅僅靠自覺將話月兌出。
抿嘴一笑,漣水由侍女攙扶著朝眾人微微福身,「漣水見過各位大人,今日姐姐小綁,幸得各位前來朝賀,漣水代家姐向各位行個禮數。望各位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