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在床上坐多久?你不是答應我今天帶我出去玩的嗎?」方挽晴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卻不說話也不搭理,不禁有些生氣。
雨棠回過神,看著她淡淡一笑,「你別催,我這就起來了。」心里揮不去那份失落,她會永遠記不得從前的事嗎?如果是這樣,光他一人記得又有什麼意思?這大概就是他的報應吧,因為他從前如此殘忍地對她,所以老天給他這樣的懲罰。
方挽晴一直牽著雨棠的手都沒放開,很興奮地看著集市上的一切。
雨棠瞅她一眼,「現在不會不好意思嗎?你看看這大街上有哪家的姑娘像你這樣一直抓著男子的手不放?」
方挽晴只是笑,對他說︰「我喜歡就好,我覺得很幸福啊!」她笑得燦爛,讓雨棠不禁為她失了神。
「賣花、賣花!上等的胭脂水粉啊!」路旁的小販在叫嚷著。
方挽晴拖著雨棠走到賣胭脂的小攤前。
精致的胭脂盒子,各式的耳墜珠花引得方挽晴連連贊嘆,「好美啊!」
「姑娘,喜歡嗎?」小販笑著問,又看了看她身邊的雨棠一眼,「喜歡就叫你相公送你吧,這些都是剛到的新貨,是今年皇宮里盛行的款式呢!」
一句相公讓方挽晴紅了臉。
她偷眼看雨棠,他卻神色自若地問她︰「你喜歡什麼?」
她微微一笑,挑了一枝桃花簪子和一盒色澤鮮艷的胭脂。
將買來的東西抱在懷里,方挽晴臉上難掩欣喜的笑容。
雨棠不禁嘲笑道︰「女孩子就是喜歡這些東西,其實我並不想買那盒胭脂給你的。」
「為什麼?」方挽晴不禁瞪他一眼。
雨棠斜睨著她,「你不覺得涂脂抹粉很俗氣嗎?你本來就很好,何必涂抹這些無謂的玩意兒。」
方挽晴看了看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笑了。
身邊走過叫賣糖葫蘆的小販,方挽晴怔了怔,停下腳步。
雨棠問道︰「要吃嗎?」
她看他一眼,點點頭。
于是他轉身去給她買,身後的她眼里卻露出一抹復雜的神色,隱抑著痛苦。
夜色深沉,方挽晴坐在床上,身旁放著剛收拾好的包袱,她靜靜坐著,又看了看這間住了幾日的屋子,她就要走了,要離開這里,離開雨棠。
那顆藥果然有奇效,當她清晨醒來的時候便記起了一切。她後悔吃下那顆藥丸,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像之前那樣全無記憶的生活下去。
她想著,苦澀地搖搖頭,站起身拿起包袱,她該走了。
開了門,卻教她吃了一驚,站在她眼前的正是雨棠。
他幽黑的眼眸定定鎖在她身上,低啞的開口︰「你要去哪里?」
「我……」她沒料到他會在這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逼近一步,一只腳已踏進門檻。
她退後一步,怔怔地看他。
雨棠深沉的眸中藏著憤怒,似要將她吞噬。
「你想離開我?」他再逼近一步,「你已經想起來了?」他一把抓著方挽晴的手腕,「卻故意裝想不起來,你竟然騙我!」
「我……」她無語。
他緊扣住她縴細的手腕,冷聲道︰「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里也不許去!」
這句話剌痛了她,方挽晴用力甩開他的手,注視著他的眼,「是的!我是要離開你!」
她說得這般決絕而干脆,使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為什麼?」
她痛苦地凝視他,「在發生那麼多事之後,我們怎麼還能在一起?」
「為什麼不能?」他目光熾熱地盯著她,「我……」他的話頓在那里,雨棠發現自己竟說不出口,他要怎麼說,要說他喜歡她、想永遠和她在一起嗎?不!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
方挽晴看著他眼里的希望隨著他的沉默而隱去,內心變得憂傷戚然。
「你想要說什麼?你……說不出口是不是?既然如此,讓我走吧。」她語調愴然,灼痛他的心。
雨棠僵在那里,看著她抽回手,走過自己身邊。
「不要走。」他不禁又想伸手拉住她。
她回頭,看著他苦澀地道︰「放手,你曾經提醒過我不要忘記自己的身分,我現在也提醒你,你真要和我這樣的青樓女子在一起嗎?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輩子,你能不在意我的過去願意娶我,娶一個你看不起的女人嗎?」
方挽晴的話讓他伸出的手僵在那里、
她看著雨棠,淒涼一笑,「你最愛的,始終還是你自己。」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門外下著大雨,她咬咬牙沖進雨里。她不能停,不能停下,她必須離開他。然而天地茫茫,哪里才是她可以安身的地方,只能無語問蒼天……
竹林幽幽,霧氣彌漫,清幽蒙朧,不似在人間。空氣中隱約可聞竹木的清香。不遠處潺潺的溪流聲和著鳥兒輕快的鳴叫,野花開得正艷,各異的色澤映著山色湖光,如此美麗如畫之地,竟是讓武林中人間之色變的鬼域!
紫竹屋前,一黑衣人正在撫琴,琴聲教人听之欲醉。
一旁光滑的石上卻仰面躺著雨棠,這還是雨棠嗎?臉上慵懶的笑容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愁苦,這個不修邊幅,幾分憔悴、幾分潦倒的人竟然是雨棠!
琴聲止歇,「你還要在那里躺多久?」黑衣男子淡漠地問。
「你別管我!」雨棠回答的懶散,「我睡這兒又礙不到你。」
黑衣男子正是域主雪魄,此時晨光照在他清俊的臉龐,去了冷厲添了柔和,這就是教人聞風喪膽的鬼域之主?
「你像攤爛泥似地躺在這里,不覺得有失體統嗎?待會兒劍離進來你要讓他瞧見你這副模樣?」雪魄冷漠地開口。
「行了行了!別再念了!」雨棠坐起身,白著一張臉瞪他,「你的寶貝徒弟進來關我什麼事情?我快要煩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清靜點?你這不解風情的家伙!」
在鬼域敢這麼對著雪魄說話的人概也只有雨棠了。
雪魄彷佛習以為常,微微一笑,「你不是說過,絕不會為一個女人煩惱嗎?」口吻透著淡淡的嘲諷。
「你盡避笑我好了,你以為我願意?」雨棠復又躺下,背對著雪魄。
「自私窩囊的家伙。」雪魄看他一眼,淡淡道。
「你是在說我?」雨棠忍不住翻個身,對他怒目而視。
「不是嗎?」雪魄嗤笑,臉上帶著輕蔑,定定看他,「你現在擺這副樣子給誰看?你從方挽晴那里逃回來,為了自己那點可笑的尊嚴和原則,連說出自己真實的感情也做不到,你還敢說自己愛她?」雪魄的口氣充滿鄙夷。
雨棠皺著眉,只怕雪魄再說下去,他少不了要和他干上一架!但是,他腦海里驀地浮現方挽晴的那句話——
你最愛的,始終是你自己。
她幽幽的口氣,現下卻成了最讓他震撼的話,他愣了一下,抬頭看雪魄。
雪魄冷眼看著他,「你為什麼不留住她?既然在風陵芏那里都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她的性命,那為什麼不留住她?因為她是個青樓女子,因為她曾經人盡可夫?」
「住口!不許你這麼說她!」那句人盡可夫听得雨棠心火頓起,瞪視雪魄。
雪魄輕蔑一笑,「難道你心里不是那麼想的嗎?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留住她?既然想和她在一起,還有什麼理由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