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她時,他還停留在失去雙親的傷痛當中,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勇敢活下去,還沒有產生所謂的夢想;可是在與她相處的時光中,他看見一個不過才十歲出頭的小女孩竟然已經深切明白自己所要追求的目標,那堅定不移的態度教他既驚訝又佩服。之後他便立定志向,並一步一步朝著自己的夢想走去,甚至因為受到她的激勵,他很快便將喪親的傷痛轉化成追求夢想的動力,因為他想完成的夢想也正是雙親的夢想,而這一切的起點都是因為她。
她訝異的看著他,以為只有自己受到他牽動,沒想到原來他也同樣受到了她的影響;她明白他對她的情意,卻萬萬沒想到這份感情的開端竟與自己相同。
「你……」
「你才是那個第一眼就抓住我目光的人。」他真摯告白。「即使經過十幾年歲月,當我再見到你時,你依舊如此閃閃發光,依舊教我無法移開目光。後來我才明白,這份感情其實就是愛情。」
她詫然望進他眼底,看見一片清坦澄透的愛戀,原來他一開始就對她有了感情,難怪謝予寧會說她特別了。
「我們……還真是……」她眼眸滿合復雜又無奈的情緒,欲言又止。
而他替她說了︰「我們似乎總是在錯過。我不是來得太早,就是來得太遲。」
她無言輕嘆,但仍是堅定道︰「即使如此,我仍是寧願與你再度相遇;而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忘記你,即使再痛,我也甘之如飴。」
他凝望著她,將她擁入懷中,只是深深嘆息。
不忍,不舍,卻也不能說些一什麼,更不能采取任何行動;去傷害無辜的人來成就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他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她明白他內心同等的煎熬,緊緊回擁他,在他懷中微啞著聲音,低道︰「更何況,你不該為任何人停留的,你應該去追逐你的夢想,我也會好好的達到我的夢想,我們……都要好好完成我們各自的夢想。」
小時候,因為知道了他的遭遇,所以她對他說出了自己的夢想,並鼓勵他追求自己的夢想;現在,她當然不可能因為自己對他的愛慕而叫他為她停留。只是,經過這幾天在部落里的生活,她知道如果自己沒有背負任何責任,她一定會跟著他到天涯海角。
這一切只能說是造化弄人,而他們就在這樣不斷的錯過之中不得不放開彼此的手;越是明白彼此之間的感情聯系,就越是難以割舍,然而再如何不舍,還是得舍。
听著她飽含苦澀的話語,他依舊沉默,知道這樣的想法的確可以讓彼此相信對方會過得好;然而自從重逢之俊,他就越來越深刻明了到一件事——他確實有自己的夢想,然而如果沒有了她,那他的夢想將會變得越來越空虛,就像是把心留在她身邊,而只有身體去執行夢想。
在過去,她是他夢想的起點;而現在,她卻是他想要停泊的港灣。
這句話,他咽回喉嚨,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聲道︰「明天是祭典最後一天,我之後還會在這里多待幾天,後天小寧離開時你就跟她一起回去吧。」
她是明白他心思的,知道他不想眼睜睜看著她離去,讓小寧帶她走,至少不必直接面對兩人分離的痛苦,所以她也只是靜靜輕應了聲嗯。
但環擁住他身軀的雙手,則更加牢牢緊緊的擁緊他……
***
祭典最後一天晚上,部落里的廣場上還在熱熱鬧鬧的舉行著慶典,大家開心的喝酒唱歌眺舞,熱絡喧鬧氣氛一直延續到深夜。
祭典拍攝工作也到了最後階段,展拓揚忽然注意到歐陽橙似乎已不在廣場上,不久前還看見她跟著大家一起跳舞,他才轉身忙了一會,她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手上已經沒有必要做的工作,他便沿著廣場慢慢繞著找尋她的身影,忽然听見兩個少女在談笑——
「啊,今天是月圓哪。」
「是啊,不過今天是祭典,應該沒有人會去的。」
「那就等下次月圓再找我男朋友一起去,嘻。」
展拓揚听見她們的對話,想到了什麼,便一筆不遲疑的離開部落,往山林間走去。
離開部落之後,已經沒有任何人工光源,但一輪明月懸在天上,皎潔而明亮,將一切照得明朗而清透;月光篩落林間,葉影隨風搖動,他腳步穩健的沿著林間小路來到一座湖邊,是部落里非常幽靜美麗的一座小湖,月光映在湖面瑩瑩蕩漾,意境美麗而夢幻。
沿著湖邊的小路,他很快便找到歐陽橙的身影,正面對著湖面娉婷而立。
他心一動,緩步走去;她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她已經感覺到他來了。
「夜涼。」他月兌去外套輕輕披在她肩上,柔聲道。
「真是糟糕。」她語帶輕笑,笑里卻透出微微的苦澀。「無論我到哪里你都能夠找得到我。」
他從她身後輕輕環攬住她,讓她背靠在他胸前,一同看著月光灑落湖面,低聲道︰「因為我們的傳喚鈐是相通的。」
她舒服的輕嘆一聲,將身軀的重量放松的倚靠到他身上,忽然道︰「我剛剛被酋長灌酒了。」
「嗯,我看見了。」
「但你沒有來替我擋酒。」
「嗯。」
「為什麼不來?」她竟像小女孩般撒起了嬌。
「因為我看得出來你並沒有感到為難的模樣。」所以她其實也想喝點酒,而且他看得出來她雖然看似被灌酒,但其實自有其分寸拿捏,絕不會傻傻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是她多年來在商場的歷練,無論在任何場合或任何情況下,她絕對都是那個干練且強悍的主導者,除非她願意,否則肯定很難有人能夠讓她表現出軟弱甚至是較為女性柔弱的那一面。
所以她此刻這種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撒嬌姿態,是只在他面前才會顯露出來的,這教他胸中滿溢愛憐。
「你一直在注意我?」
「當然。」
他理所當然的回答教她唇角微彎,然後又帶絲得意的說道︰「其實我酒量很好的,因為從小我母親就灌輸我女人也得有好酒量的觀念。加上剛進公司就被分派到業務部,得和許多客戶應酬,練出了我的好酒量和如何拒絕喝酒的技巧。」
她的話听進他耳里,卻只听見她為了工作所做的努力與犧牲,他沉默,沒有立即回應些什麼。
靶覺到他的靜默,她忽然轉過身看著他的眼,問︰「心疼嗎?」
「心疼。」他簡單的回答更顯現出語氣里的深刻憐惜。
「那如果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會來幫我擋酒嗎?」
「不會。」他搖頭,然後又補充道︰「在我知道你到達限度之前。」
意即當他察覺到她已經瀕臨自身的限度,他就必定會出面護衛她,因為她個性太過倔強,肯定不會開口示弱或表現出需要幫助的征兆;但只要仔細觀察,就一定能夠察覺得出她的限度。無論她想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會阻止,但他必定會在她的限度之前替她擋下所有一切。
她凝注他眼眸,定定看著他半晌,然後轉過身去望向遠方,微微苦澀的輕嘆一聲。「真是糟糕,你總是有辦法說出我想听的話來。」
江書恆在她身後時,的確可以讓她感到安心,然而她知道他想法替她承擔任何事情,所以她總是必須不斷往前硬沖硬闖,就算再累再苦也得咬牙硬撐。但她所需要的也不足像父親那種大男人主義型的人,她不喜歡自己的能力受到質疑,更不需要一個男人去替她擋下所有一切,那樣等于是否定了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