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笑容,她心中隱隱有些古怪……還沒細想分明,話就這樣從嘴里問了出來︰「你真的是顏之介嗎?」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秒,隨即笑道︰「當然是啊,不然我會是誰?」
太可疑了!那笑……分明像在掩飾些什麼。她雙眼一瞇,內心迸出金田一推理犯罪時的熊熊熱情,趕緊接著問︰「你和顏之懷是雙胞胎兄弟對吧?」
他沒有回應。她續道︰「雙胞胎的個性有可能南轅北轍,而這幾天你的性情就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所以……」她像快破案的警官般哼哼笑了兩聲,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其實就是顏之懷,對吧?」
听到她的推斷,他忽然噗哧一聲,隨即放聲大笑。「偵探小姐,妳電視看太多了。」
他一直笑個不停,她內心的熊熊火焰也就被這一盆冷水澆熄了。扁了扁嘴。「如果你不是顏之懷,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的個性三天兩頭的變?而且還變得那麼多?」
他優雅地攤攤手。「人生本來就充滿了變數,情緒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掌控得很好。」
她雙眼瞇成兩個一字型,咕噥︰「不想回答就說一聲,淨在那里拐彎抹角。」
既然他不想說,那她也不想浪費精神與他無謂的廝纏下去;何況美食當前,她沒必要與自己的肚皮過不去,便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他看她一眼,道︰「妳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說完,便轉身往樓上走去。
她斜眼瞟著他的背影,納悶半晌,突然又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在樓梯口停步,停了三秒才回過頭,笑道︰「當然是彈鋼琴啊。」
直到身影消失在樓梯盡處,她心中的古怪仍舊盤桓不去,嚼著甜美多汁的鴨肉,喃喃低念︰「果然有問題……」
一直到她上床睡覺,她都沒有再見到他。
半夜,藍媚兒驚醒了過來。
月光明亮,照得整片地板閃閃發亮。她擰眉,豎耳傾听……果然在深夜中傳來詭異的低嗚聲。她掀開被單輕輕下床。今天足夠的休息使她有力氣與精神決定一探這夜半怪聲的原因。
輕手輕腳地走在長廊上,邊仔細搜尋聲音來源,發現顏之介房中有動靜,她雙眉鎖得更緊,走到他門前將耳朵靠在門板上側耳傾听……門內傳出像是很痛苦似的低嘶,她心一縮,抬手敲門,輕叫︰「顏之介?」
沒有回應,但痛苦的聲音停頓了下來。她更加確定發出那聲音的是顏之介。她再度敲門,多加了幾分力氣,喊道︰「顏之介,你還好嗎?」
「走開!」門內傳出低吼。
「你身體不舒服嗎?」
「不要管我!」
「我去替你叫醫生來吧!」她不放心地喊道。
「不必!妳不要管我!」吼聲益形加重,听起來也愈形痛苦。
她拍打門板︰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張。「你至少把門打開讓我看看你的情況啊!」
「滾!」拉長的低吼像拒絕所有善意。
她臉一凜。「不開門是嗎?好!」
她霍然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咚咚咚地走到儲藏室翻出一把大鐵錘。「我自己想辦法進去總可以吧!」
然後又咚咚咚地走回顏之介房門前,喊︰「我下最後通牒,你開不開門?!」
「叫妳滾沒听見嗎?又回來干嘛?!」
她高舉鐵錘。「我這個人啊……最看不慣『故步自封』的人!」說著,鐵錘也隨即落下。踫踫踫猛力敲打著門把。反正這里是荒郊野地,吵不到半個鄰居,執意要將門鎖敲落,好把門打開。
「妳在做什麼?!」突然,門啪地一聲被打開,顏之介就站在門口,怒焰沖天地質問她。
「你才在做什麼咧!」她毫不懼怕地吼回去。「問你怎麼了也不說,叫你開門也不听,你才是那個該說明些什麼的人!」
她邊吼邊不忘上下察看他的情況,發現他像是憔悴了十倍,額上青筋隱隱浮現,眼中滿布血絲,她心頭驀地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似地有些沉重,擔憂的表情全顯露在臉上。
他眉頭糾結。「好,妳現在看到了,我很好,妳可以回去睡覺了。」說著,就又要將門給關上。
她擋住門不給他關上,道︰「你分明在說謊,任誰看見你現在的樣子都不可能說你很好,更何況你的聲音听起來好痛苦……你到底怎麼了?」最後一句,她特意放軟了語氣問。
他瞪她,憤怒又不解。她到底來這里做什麼?確定他是死是活?還是他的聲音吵到了她?
「我不會再吵到妳,既然妳已經確定這里不會發生命案,那妳就該乖乖回去睡覺,不要管那麼多。」他冷道。
「這不是吵不吵的問題,你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教我就這樣放著不管。」
他瞪她。「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妳管。」
她回瞪他,簡單卻清楚地說道︰「不行,我沒辦法不管。」
說真的,她也知道自己這種愛管閑事的個性很糟糕,媽媽就常對她耳提面命,要她懂得明哲保身,但……每當見到不合情理的事情時,她就是無法坐視不理。朋友都說她太心軟,也太有正義感,媽媽則說她太笨;說到底,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一句--她無法不管。
兩人就這樣各據門里門外,像在角力似地互瞪著對方。過了好一會,顏之介又怒又無奈地說道︰「妳從不死心是嗎?」
「個性使然。」她簡潔有力地回答。
他無聲嘆了口氣。「我只是頭痛。這答案妳滿意了嗎?」
她不滿意。「有藥嗎?我去拿藥來給你吃。」
「這種頭痛……」他驀地停住了話,因為他忽然發現,他的痛楚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劇烈,以往,都得痛好幾個鐘頭的。是什麼原因使他不再頭痛?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怎麼了?」發現他又皺眉,她擔憂問道。
他看她一眼,是因為注意力被她轉移的關系嗎?他不確定,但從她出現之後,頭痛的確就有趨于緩和的跡象。
「你還好吧?」見他沒回答,她又問了一次。
他搖搖頭。「這種頭痛沒藥醫的。」
「沒藥醫?你有去看過醫生嗎?」
「沒有用的。」他轉身走進房內,放棄與她爭執下去,痛楚已經耗去他太多精力,他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她跟著走進,不死心地說道︰「怎麼會沒有用?至少能診斷出自己頭痛的原因,然後做進一步的治療啊。」
他在床沿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道︰「反正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妳可以回去睡覺了。」
她自然而然地在床對面的長沙發上坐下與他對視,一臉認真地說道︰
「等等,我們還沒討論清楚--那你有沒有試過什麼方法可以減輕頭痛?比如說……你有沒有試過指壓?听說指壓可以舒緩頭痛。」
「沒有。」他頗有耐性地答道。
「那……冰敷?熱敷?針灸?芳香療法?听心靈音樂?」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他忽然有種很久不曾有過的……放松感。真的是很久、很久不曾感覺到的哪……
「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她舉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他怎麼像呆掉似動也不動?
目光焦距回到她身上,他道︰「如果妳說的每種方法都得試一次,那我肯定會被妳弄得更頭痛。」
她聞言,怔愣了下,正想著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他就已經笑了起來,好像也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好笑似的。雖然只是淺淺勾起了唇角,但那的確是她從沒在他臉上見過的……放松的表情。這也才發現,現在的他雖然脾氣同樣差,但似乎無害許多,而且對她而言,此時的他遠比今晚剛回來時那種油腔滑調的他還來得真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