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像藍媚兒這般有趣又耐操的玩具,不留下她來戲弄一番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呵呵。」不自覺笑出了聲,在這夜半時分顯得有點詭異……
毫無預警的,在笑聲乍停之際,一股激烈欲迸出的痛楚刺穿他的腦殼,他緊緊擰起雙眉,雙手壓向太陽穴。
痛楚持續加劇,感覺自己的手禁不住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牙關緊咬,似暗夜惡鬼般的聲音自唇齒間逸出,回蕩在黑暗之中。「是因為快要演出了,所以你又來找我了嗎……你就這般不放過我嗎?之懷……」
身影像是要融進黑暗之中,卻因劇痛而不時晃動著,斷斷續續間傳出似獸鳴的低嘶,久久不斷……
一大早,藍媚兒睡眼惺忪地下樓。
近幾日,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听到了某種怪聲音,但身體實在過度疲累,使得她下不了床去察看;甚至初時還以為是自己在作夢,但怪聲音連著幾天出現,讓她無法將之視為夢境;可是,如果不是夢,而是……那些從井底爬上來的、電視機里爬出來的怪談類……
心里不禁一陣發毛!唉,她不會那麼歹命吧?白天要全副武裝面對一個惡魔,不要晚上還跑出一個惡鬼來騷擾她啊!唉唉唉……
「早安。」清朗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她隔了一秒才意識到那個聲音的存在,並且是對她發出的。
猛然轉頭,所有睡意啪的一聲立即在瞬間消散,她瞪大了眼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顏之介,他他他……對她道早安?世界末日到了嗎?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餐廳桌上,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笑笑說道,就又看回自己手上的書。
她駭極,整個人嚇得動也不敢動。他他他……他竟然如此和顏悅色?而且竟然還為她準備了早餐?天啊!天啊!世界末日真的到了嗎?她還沒立好遺囑哪……身體不由自主地往牆邊靠靠靠過去,深怕下一秒隕石會從頭頂砸下來。
餅了三分鐘。窗外鳥鳴清亮依舊,夏風也照常徐徐吹送,世界和平得跟童話世界里的沒兩樣……她咽了咽口水,確定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于是躡手躡腳離開牆邊,輕輕緩緩地往顏之介走去。
她站到他旁邊三步距離的地方,驚恐地瞅著他。
發現她的舉動,他抬頭,有絲驚訝。「咦!妳怎麼還沒去吃早餐?」
「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啊。」
「真……真的嗎?」
他淺笑反問︰「我看起來不好嗎?」淡淡的笑容顯得優雅而紳士。
當然不好!她在心里大叫--他不可能這樣笑!不可能不想盡辦法折磨她!包不可能像童話中走出來的王子一樣溫和有禮!
她好想大叫,卻只能勉強開口回答︰
「很……咳,很好。」眉間緊緊鎖著,眼中盛滿驚恐,說話時還不小心岔了氣。
「那就快去吃早餐吧,妳應該餓了。」又笑了下,看回自己手上的書。
她又看了他一眼,身形才遲緩移動,腳步像陷進泥濘沼澤似,艱困地拖離這詭譎之地。
「喔,對了。」他忽然出聲。
她在門邊迅速回身,臉上閃進期待--要出難題給她了嗎?對嘛,會設計她、虐待她的才是顏之介嘛,快快快!快丟一堆工作給她吧,不要再嚇她了。
「我等會會去補一下眠,妳看妳要做什麼都隨妳,午飯不用準備了。」
期待的臉龐瞬間又掉入恐怖的黑暗之中,頹然點頭,轉身走進餐廳去了。
定到餐桌前,瞪著早餐,愈想愈不對勁……瞇眼,用叉子小心撥了撥火腿又撈起炒蛋聞了聞。「該不會有下毒吧……」
然後她猛然想到--天啊,她竟然變得如此神經兮兮!這一切都是顏之介害的!打從認識他以來,她每每必須全副戒備地面對他,以防他凌厲的攻勢,每日腦海中想的都是該如何與他應對、該如何化解他的刁難,沒想到竟然因而被制約得這般神經質。
「氣死了!」忍不住一叉戳向烤土司,送進嘴里狠狠咬它一口,邊吃邊含糊自語︰「真是……氣死了……」
一整個早上,她難得清閑地度過,算是這半個月來最輕松的時光,然而心頭隱隱潛藏著的不安卻教她不時心驚膽顫,怕這又只是一個暴風雨前的寧靜。
丙不其然。中午過後--正確來說,是顏之介一覺醒來之後。當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藍媚兒一看見顏之介的表情,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又立時進入備戰狀態……
「妳很閑嘛。」他懶懶微笑。
她關掉電視站起身,靜靜看著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
他一坐上沙發,像個老太爺似地發號施令︰「我餓了。」
她不置一詞走進廚房去端午餐--她要是真相信他之前所說不用準備午餐的指示,那她就不配當女佣了。
捧著一份餐點從廚房跨進客廳時,不經意瞥見顏之介正按壓著額頭。她腳步微頓,發覺他的神情似乎相當疲憊,而且還隱隱有些痛苦的模樣。他不是剛睡了一覺嗎?還是失眠了……等等!發覺自己不經意間竟蹙起了眉頭,她古怪扁嘴,她干嘛那麼關心他?!
不再多想,她定到他面前將餐點放在桌上,發現他轉瞬間又恢復成欠揍的惡劣表情,彷佛方才的痛苦神情只是她的一場幻覺,心里一陣怪異,但她無暇細想,他已經笑得惡劣,手指向窗外開口說道︰「有沒有看到?」
她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天氣很好。」
他仍笑。「所以草長得很好,都已經高得可以蓋過人的尸體了。」
她揚眉。「所以?」
「何不趁著天氣正好,去把外面的草皮整理整理?」
她當然知道要鋤草,但問題是那麼一大片草地叫她獨自整理是很辛苦的事耶。更何況現在是正中午,就算山區氣溫較平地低,中午的太陽卻毒辣依舊,要虐待她,非得挑這種時候嗎?
她不抱希望地問︰「有除草機嗎?」
「當然有。」
她驚喜,微笑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不能高興得太早,問︰「是可以用的嗎?」
他笑得優雅而無害。「這我就不敢保證了。」
所以結論是她仍得頂著大太陽,拿著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可用的工具--一把小鐮刀,一小撮一小撮地慢慢割草。
在夏天中午惡毒的太陽底下,草像是怎麼也割不完,汗卻一直不斷滴淌而下,藍媚兒終于忍不住煩躁大叫︰「真是有夠惡劣!」
她已經把顏之介早上的怪異態度歸列到夢游癥狀去了,現在這樣像惡魔般的他才是真實的他;雖然教她氣得牙癢癢,但不諱言,她其實有那麼一點點松了口氣的感覺,畢竟她還是習慣看到惡劣又欠人管教的他。
但是,習慣歸習慣,她的身家性命還是要顧--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得躁郁癥,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不再那麼囂張……對!最好能找到他的把柄,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有把柄,只要抓住他的把柄,就換成是我把他踩在腳底下……呵呵呵,到時我就是女王了!呵呵呵……」就見她一邊割草、一邊掛著怪異的笑容,心里幻想著自己成為女王,將顏之介當奴隸使喚的畫面。唉,可悲的自我安慰……
但事實上她也知道,要找到他的把柄其實非常困難。從她上工以來,除了載她下山去采買食物之外,他根本足不出戶。而據她的觀察與發現,如果扣除惡劣的一面,他其實是很悶的一個人。他的生活枯燥無味得像苦行僧,說好听點是簡約主義奉行者--每天規律的吃飯睡覺生活,連走路的路線都不會相差太多,這點從她清掃地毯時清楚看出的走路痕跡即可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