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蒜……吸血鬼……假發套,」他一字一頓地說著,同時他那深藍色的眼楮里流露出了不肯相信的神色。他目不轉楮地盯著她,似乎要永遠像這樣盯下去。「你就是酒店瑞塔。對嗎?那些假發不是用來演戲的,你每次都戴著不同的假發悄悄地到各家酒店去,你用翻譯說明書的同樣筆法撰寫你的專欄文章——表明你的看法。」
「是的,」她承認道,「我就是酒店瑞塔。」
他非常令人意外地沉默了片刻,然後大笑起來——那听起來非常刺耳的笑聲在小小的房間里回蕩著。「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足夠的時間,你到底想什麼時候才讓我知道真相?」
「我一直想告訴你。我應該早就跟你講清楚,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是個膽小表,你永遠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我,幸虧我及時猜到了。」
「你錯了,我本來早就想告訴你,可我知道你會生氣,所以——」
「生氣?」他的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眼楮里滿含著憤怒。「不。我在生活中已經習慣了去容忍想要毀滅我的女人,我花了這麼多年才經營起自己的產業,這下全叫你給毀了。」
「我並非是想毀掉你,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職責。我——」
「你對我撒了謊,你親口說過很喜歡抒情大酒店。」
「沒有。你只是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一面。我只說魚做得不錯,甜點非常出色。但那檸檬草卻味同飼料,美味的笛鯛魚根本不能和檸檬草相搭配。」
他用冷峻的目光逼視著她,牙關緊緊地咬著,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終于,他用一種蔑視的口吻對她說道︰「亨利認出了你,對不對?你去考察抒情大酒店的那個晚上穿著同一件紫色的衣服,但戴了另一種假發。」
「是的,我的確是穿著那身衣服去的——」
「那麼,那個老公子又是誰呢?你對他是不是也用了和對我一樣的把戲?你也把他帶到這兒同床共枕了是嗎?」
一股怒火從她的心底里突然進發出來,其來勢之猛足以燒焦她的五髒六腑、她強忍了好半天才沒有伸出手去摑他的耳光。這個男人比她預想得更像德魯。「陪我去的是瓦倫丁老爹。」
「你撒謊,是我幫助瓦倫丁老爹創辦了情人樂園,他決不會對我做出那種沒情沒義的事。」
「瓦倫丁老爹曾發誓要替我保守秘密。請不要責備他,文章是我寫的。」
「你听著,」他走到餐桌邊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個完美無瑕的女人,可我錯了。」他說著拿起了一罐文身巧克力醬,「你想開辦一家咖啡吧,但你沒有足夠的膽量,你只會躲在自己的房間里翻譯那些矯揉造作的說明書並用酒店瑞塔的名義詆毀他人。」
他說著轉過身去,猛地把那罐巧克力向壁爐擲去,那個罐子在壁爐上撞得粉碎,巧克力在爐邊散落了一地。
「好一個成熟的男人,」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罷了。你的脾氣也該發夠了,你給我滾出去。」
第十一章
「讓凱爾•帕克斯頓見鬼去吧。」
艾莉像個女巫似的把那句話念叨了好幾遍,一邊擦拭著壁爐上的巧克力污漬。屋子里除了外面雨打窗台的聲音之外就只能听到她的咒語了。戈登臥在一邊,用舌頭舌忝著自己爪子上的巧克力,根本不理會她在說些什麼。
「我還以為凱爾是個好男人,見鬼,可我錯了,他是個壞脾氣的家伙。」
一想到他話里話外暗示她是個跟隨便什麼男人都上床的爛女人,她就禁不住火氣沖天,怒不可遏。他做的事情哪里像個男人,涎著臉追呀追的,然後又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這都是你自找的,只听一個很小的聲音在她心里說道。
她的確是自作自受,她本來應該——也完全可能——先對凱爾多了解一些再和他有親密行為。她和德魯是在認識了差不多一年以後才和他有了那種關系。
她和凱爾為什麼就不能等一等呢?因為他身上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吸引著她飛蛾撲火。她難以抗拒他,直到現在,一想到和他的事她的脈搏還會情不自禁地加快,可她馬上把那個人的影子從心頭抹去了。
她不停地咒詛著凱爾的不負責任的行為,一邊把最後一點污漬擦掉。不過,他那些話的主要精神並沒有錯誤。是她隱瞞了見報的文章,編譯生動活潑的說明書和撰寫酒店批評文章也的確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要做到客觀公正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夢寐以求的女乃特咖啡吧看來還真的要成為——一個夢了。她一直在攢錢,並且對自己說那些錢是為香美樂咖啡吧攢的。可是,她從來也沒有認真去追求過它。
「我是不是有膽量單槍匹馬嘗試一番呢?」
她一坐在了壁爐旁,四下里打量著,這並不是她自己所想要的那種生活。可等她明白了這一切的時候,沒準已經是個仍然形只影單的八旬老太了,頂多有只貓在身邊陪伴。
「我喜歡人群,我要和大家在一起,那才是我在情人樂園逗留時感到無比快樂的原因。」這時戈登顛顛地走過來抓了抓她的腿。「戈登,我需要的是自己有個產業。可是,我有能力辦到嗎?」
艾莉這一天的其余時間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度過的,她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走來走去,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過去,簡直像是蝸牛在爬行。夜幕降臨的時候,雨終于停了,她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企盼著她的母親星能給她帶來啟示。她默誦著母親去世的那個晚上她做的小詩︰
星星明,星星亮,
眨著眼楮在天上。
但願快快見到她.
那是媽媽朝我望。
雖說字里行間充滿了孩子氣,但其中的每一句話都常常能帶給她安慰。可今天晚上她沒能如願。
天空陰沉沉的,根本看不到一顆星星,更別提眨什麼眼楮了。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孤獨,她開始無聲地哭了起來,孤傲的淚水掛滿了臉頰。
凱爾走在濕漉漉的大街上,他整整奔忙了一天,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讓這個世界上隨便什麼人去做酒店瑞塔好了,為什麼偏偏會是他的艾莉呢?
他拱著肩膀朝前走,雙手抄在牛仔褲的褲袋里。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蓄滿了憤怒,可也正是這同一個身體卻依然對她滿懷著渴望,說什麼也忘不了她唇間的巧克力香味。
「忘了她吧!不要被你的拖入生活的泥潭。艾莉本應該提前告訴你,你畢竟救過她,使她免于成為人質。難道她就是這樣來報答你嗎?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把屎盆子扣到了抒情大酒店頭上。」
看到他一個人說得挺熱鬧,一對從他身邊走過的老夫婦不解地望著他。這能怪他們嗎?他的確是在自言自浯。
他這是怎麼了?他並不需要她,他應該把精力集中在挽救抒情大酒店上面,那才是他的正經事。為了籌建那個酒店他已經欠下了巨額債務。
但困擾著他的還不僅僅是錢上面的事,他曾經堅信他和艾莉之間的感情紐帶是牢不可破的,他是那麼的信任她,把自己的秘密對她和盤托出——那些事情對其他女人根本就是難以啟齒的。
「紐帶?是的,沒錯,」他對自己說道,「被那條紐帶束縛住的只有你自己,而她只不過對你說了一些能夠引起你同情的話,而且她從來也沒有真正相信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