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顏皓已自她懷中站了起來。
「皓,現在你身體還很虛弱,最好不要隨便走動。」
顏皓連看也未看她一眼,就要離去。
「皓,你要去哪?」風柔也跟著站了起來。
「去見展少遠。」
風柔一怔,「你真要拿陰雪草給展少遠?」
顏皓眸光一緊,冷冷地笑,「既然她如此信任我,我也不應該讓她失望,不是嗎?」
「可是——」
「柔妃娘娘,如今你做你的妃子,我做我的皇子,我們從此陌路殊途,有些事,你不應該管的,最好別管。」
風柔臉色慘白地輕搖了搖頭,「她活著的時候,你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現在她死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接受我?我對你這麼好——甚至為了偷出青緋的解藥——」
顏皓渾身一怔,轉過了身。
風柔笑了,神色緩和了下來,「知道嗎?其實顏行均有青緋的解藥,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給你——」
顏皓微微垂下眼睫,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自嘲。
「你不明白嗎?他想我死。」
「但我不會讓你死。」風柔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瓷瓶,「這就是解藥。」
顏皓面無表情地輕掃了瓷瓶一眼,「你不會就這樣輕易給我,不是嗎?」
那犀利得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神,讓風柔微微別開了眼。
「皓,你應該明白我想要什麼?我只要你給我機會,呆在你身邊。」
顏皓轉身就走。
「皓——」風柔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毀了這瓶解藥。」
顏皓停下了步伐,風柔還未及松一口氣,就听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那我幫你。」
顏皓微側過身,伸手向前一彈。「叮」的一聲,瓷瓶頓時粉碎。
風柔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粉末,一時之間已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為了避開她,竟已決絕到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眼前那道身影已拋開她絕塵而去,毫不留戀,也毫不留情。
風柔怔怔呆了半晌,終于淒厲地放聲大笑。
「哈哈哈——顏皓——你如此待我,我日後定以百倍償還——」停下了笑,她眼中漸漸露出了狠毒的神色,「我會在你以為將一切握于手中之時,給你致命的一擊!」
看了地上那粉碎的瓷瓶一眼,風柔冷冷一笑。
「顏皓啊顏皓,你可知道這藥可是有人用性命換來的,但你卻親手將它毀了。」
若是到了那一天,讓他知道了那個女人跳崖的真正原由,他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會等到那一天的。
第7章(1)
東炎486年初春,四國之間的戰爭終于拉開了帷幕,到處一片戰火紛飛。歷經近三年的戰爭,東炎488年冬末,影國、離國先後敗降于熵國,只剩下澤國在護國將軍展少遠的帶領下,堅守著最後一個城池——縛城,與日漸強大的熵國苦苦抗衡……
傳說,人死之後會去忘川之畔,喝一口忘川之水便會忘卻前塵,忘卻所有,重新投胎輪回。
那人活著時呢?人活著,是永遠也無法忘記過去吧?
餅去的記憶,已經成為了心口的一道傷痕,永遠也無法抹殺。
三年了,時間就如同白駒過隙,轉眼即逝。
在這三年里,他攻陷了影國,吞並了離國,現在只剩下一個搖搖欲墜的澤國還在絕地里掙扎。離他的目標只差一步了,只要這一步達成,他便可以一統天下,群雄膜拜。
然而,心底的深處卻還是空的,就像長了一個大洞,無論他用什麼也填不滿,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皇位、權勢、財富……這些東西他已經全都擁有了,如今的他不再是深宮里任人欺負侮辱的弱小稚子,他已到達了權勢的頂端,他已經完成了畢生的夢想,但寂寞空虛依舊如影隨形。
月華初上,淺色的月輝照出了雪地一片晶瑩。
他想起了那一夜。
那一夜,也是這樣的月色,也是這樣的雪光。
她就在那樣的夜色里,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風塵崖。
唇角牽起冷冷的笑,他那雙暗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淡漠的光芒。
他的心已空,不會再感到任何疼痛,也不會再為任何人而傷。
「殿下。」
爆門外忽地跪下一道身影,低頭斂目,一片恭敬之色。
「什麼事?」他頭也未回,只是淡淡地問。
「君上有旨,請殿下去詔和宮一趟。」
「嗯。」他微微頷首,整了整衣裳,然而,在踏出寢宮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雪地某個陰暗的角落里似有一道冷冽的華光閃過。
他冷冷一笑,指間微屈,再輕輕一彈,角落里,那道暗藏殺氣的華光頓時寂滅,連聲音也沒有留下。
殿外,銀色的月輝只照出一片平靜,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隨側身後的侍衛見他駐足那里不動,不由微感詫異,「殿下?」
「沒事。」他斂去了眼底的犀利,淡淡地丟下一句︰「擺駕詔和宮。」
詔和宮
華美寂靜的宮殿,一片燈火輝煌。那一身龍袍的老者正高高坐在龍椅之上,面容雖然難掩憔悴,但眉宇間依舊一片威嚴犀利。
他就是熵國的王者——顏行均。
這數十年來,他一直高高在上,俯看著這片富饒的國土,然而,有很多東西卻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就像——王座之下,那名正垂首而立的兒子——如今熵國唯一的皇子顏皓。
「皓兒,听侍從說,你前幾日舊疾復發,現在可有好些?」
從旁邊的侍從手里接過遞來的熱茶,顏行均一邊喝茶,一邊淡淡地詢問,雖然語氣里帶著淡淡的關切,眼眸深處卻是寫滿了冷漠。
顏皓微微抬首,唇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輕笑。
「父王掛心了,兒臣已無大礙。」
「那父王便放心了。」顏行均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那一閃即逝的失望,「皓兒,現在你手系熵國軍政大權,可不要太過操勞了。」
顏皓拱手,唇邊的笑容似乎又深了幾分,「父王放心,兒臣自有分寸。」
「那就好。」顏行均抬頭看了顏皓一眼,「今夜找你前來,主要是跟你商量一件事。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想過要如何慶生?」
「一切但憑父王做主。」顏皓抬眼深深看向高坐在王座上的父親,「只是如今與澤國大戰在即,兒臣認為不宜太過鋪張操辦。」
「好好。難得你事事以國事優先。」顏行均撫須笑了笑,「那父王到時就送你一份好禮吧!至于壽宴方面,你既然不願過分鋪張,父王便宴請幾位重臣為你慶生可好?」
「兒臣在此謝過父王。」顏皓微躬了躬身,「若是父王無其他重要事宜,請容許兒臣先行告退。」
「嗯。」顏行均點頭,「你退下去忙吧!」
「謝父王,兒臣告退。」
顏皓行了個禮,便退出了詔和宮。
顏行均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原本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隨之消失。
「君上,我們又失敗了。」
王座之後,輕紗忽地被輕輕撩起,一道美麗的身影緩緩踏步而出。
那是一名傾國傾城的華服女子,一身的妖冶,一身的柔媚。此刻,她正含笑凝望著顏皓離去的方向,美麗的眼底卻隱含著莫名的殺機。
「柔兒,難道真的沒辦法殺他?這幾年,我們行刺了一百二十七次,竟然全都失敗了!那些所謂的絕頂殺手,難道全都是飯桶?」顏行均眼底一寒,猛地一拍王座前的案幾,「 啷」一聲,杯盤盡倒,滿桌狼藉。
「君上息怒。」華服女子妖嬈一笑,親昵地環住了顏行均的脖頸,坐進他的懷里,吐氣如蘭,「就算行刺不成,我們還有一張王牌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