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哥可是你的親兄長啊!」她忍不住側過頭看向他。
「我沒有兄弟。」他冷冷地回答,那一瞬間,慕癿琪看見了他眼底所藏的傷痛。
「顏——」
「快把藥喝了。」他又將藥湊到她唇角。
她認命地一口口把藥喝光。
顏皓臉上的神色這才稍緩和了些,他收起藥碗,站了起來,「記住,以後若不是我送來的東西,你什麼也不要踫。」
慕癿琪忍不住輕嘆。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
人不能信任,東西也不能亂吃亂踫。
是不是正因為這樣,展大哥才會舍棄了比牢籠還要可怕的宮殿,遠走他鄉?
「你有想過離開這個地方嗎?」她抬起頭,看向面前那道落寞的背景。
「我為什麼要離開?」他回過頭,語氣里帶著刀鋒一般的嘲弄,「這里原本就是屬于我的地方,我沒必要離開。」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驕傲好強,即使知道在這里會落得滿身傷痕,也不願輕易離去?
他是想要證明什麼,還是想得到什麼?
「這幾天你盡量不要下床走動,我會派影衛保護你。」他淡淡地丟下話,就要拂袖離去。
「顏皓——」她連忙喚住他。
他停下了步伐,「你不要再跟我提離開的事,我說過,不會放你走。」
慕癿琪緊緊咬住唇,「我——我只是想問,展大哥他還有得救嗎?」
顏皓微一閉目,然後緩緩睜開了眼,暗藍色的眼眸一片清寒冷漠,「無藥可救。」
回答完這四個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無藥可救嗎?
「展大哥——」慕癿琪忍不住掩住唇失聲痛哭。
沉浸在傷心悲痛中的她並沒有發現,靜寂的門外,一道人影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後,才轉身沒入黑暗之中……
夜色如魅。
雖無細雪飛揚,寒意卻如刀鋒。
幽暗陰冷的山林里,白梅盛放。顏皓坐在梅花樹下,微合雙目,輕靠著樹背,眉宇間一片近乎于冷漠的平靜。
風柔已經站在那里,靜靜看了他許久,看得心里一陣陣地隱痛。
即使已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還是放不下這個男人啊,但這個男人呢?為了那個女人差一點就殺了她!
回想起那日他毫不留情地緊掐住自己的脖頸,憤恨和怨懟就如潮水般自心底狂涌而出,幾乎將她淹沒。
顏皓,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這樣狠心對我?
——無法抑制地,她緊緊握起了雙手。
梅花樹下,閉目假寐的人似乎驚覺到了什麼,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眸,那一片清寒如雪,幾乎沒有半點情感。
心中復又寒了幾分,風柔緊緊盯著他,冷笑。
「皓,你的功力似乎退步了啊,到現在才發現我嗎?」
顏皓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解藥呢?」
風柔牽唇一笑,笑意有些淒涼,「一見面你就迫不及待地為那個女人討解藥,皓,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顏皓自樹下緩緩站了起來,暗藍色的眼眸里滿是嘲弄,「柔妃娘娘,我這個皇子又該顧及你什麼感受?」
那一聲「柔妃娘娘」頓時讓風柔變了臉色。
「你以為我是貪圖榮華富貴、甘願侍候那個顏行均嗎?我曾是顏深身邊的人,現在又轉而侍候舊愛的父親——你可知道,每時每刻我都覺得惡心得想吐——」風柔眼中的神色變得淒厲悲涼,「如果你不要對我那麼絕情,如果你肯接受我一點點,我也不會落至這般田地——」
「早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不要對我抱有任何幻想。」
「那為什麼慕癿琪可以?」
「她與你不同。」
那淡漠無情的回答,幾乎讓風柔歇斯底里起來,「她與我不同——是啊,她是與我不同——與我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相比,她可真是無比的玉潔冰清啊!」她一步步地踉蹌後退,眼中盡是瘋狂怨懟的神色,「那我問你,她又為你做過什麼?如果她知道了,害你落得這一身傷病的人是你的父親,她又會為你做什麼?會為你——」
話音未落,喉間已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鎖住。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那冷冷的聲音就像鋒利的刀刃,深深刺入人的心底里去。
風柔喘息著,目帶淒涼地看著眼前一臉鐵青的人。
認識他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神色如此大變。
「這是你第二次想殺我。」風柔淡淡地笑,眼中的淒涼漸漸被心灰意冷所取代,一片死寂,「如果你殺了我,慕癿琪也活不了。」
顏皓眸光一閃,慢慢放開了手。
「沒想到,做顏行均的枕邊人雖然惡心,卻也有讓人意外的收獲啊!」風柔輕撫著脖頸上的那一道青紫,目光冷冷地看著顏皓,「那一段鮮為人知的宮廷秘史,過了這十多年,怕也沒幾個人知道了吧?」
顏皓微微垂下眼簾,臉上雖一片淡漠平靜,但眼底卻是暗潮洶涌。
看著面前那個男人無法掩飾的掙扎與痛苦,風柔眼中的神色漸漸柔和了幾分,「皓,我也終于明白了,你為什麼要弒兄奪位,為什麼要一統天下,爬上權勢的頂端——」
「解藥。」顏皓忽然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
風柔微微一怔,「皓,到現在你還一心想著那個女人嗎?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偉大的父親正在處心積慮想要害死你,他早就知道,當年是你逼走了顏澤,又派刺客殺了顏深——」
「那又如何?」顏皓淡漠地反問。
「什麼那又如何?」風柔不敢置信地搖頭,「皓,難道你認為現在是那個女人的命比較重要?」
「解藥。」顏皓抬頭看向風柔,目光犀利冰冷起來,「不要再讓我說第四次。」
風柔深深吸了口氣,「好,我可以給你解藥。但我有一個條件。」
「讓我和慕癿琪單獨呆一個時辰。」
顏皓目光一緊。
「你怕我害她嗎?」風柔唇角揚起一抹淒惻的笑,「若我要害她,不給你解藥就行了,又何必拐這麼多彎、費這麼多事?」「你究竟想做什麼?」
「其實,我是在幫你,皓。」風柔緩步走到顏皓身前,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里,「即使你這樣傷害我,我也依舊想幫你。女人一旦痴傻起來真是無藥可救啊!包何況,皓,難道你不想知道慕癿琪究竟喜不喜歡你?難道你不想確定一下,在慕癿琪的心中,究竟是你重要還是她的那個展大哥重要?而我——」她微微一頓,掩去了眼底的異芒,「也只是想看看,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竟讓你如此執著痴迷?至少,讓我看清了,如果她真的比我好,我輸也輸得心甘情願!」
見顏皓沉默,風柔又從他懷中抬起了頭。
「皓,我就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你都做不到麼?誰讓你護慕癿琪護得那麼緊,我有時悶了,想找她聊聊天談談心都不成——」
顏皓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是你敢動她一根頭發——」
風柔接過他的話︰「若是她少了一根頭發,我就用整條命來賠償——」風柔勾起一抹妖冶淒絕的笑,「皓,這樣可行?」
顏皓冷冷推開了她,輕靠著身邊的梅花樹,微合雙眸,眉宇間顯出了一抹倦意。
「好。明日未時,你來清心殿。」
「好,我定會準時赴約,也會帶上解藥。」風柔頓了頓,又看顏皓一眼,「皓,不要為了慕癿琪而忽略了自己——你要小心顏行均——」
見顏皓沒有回答,風柔幽怨一嘆,便失望地轉身離去。
一直到听不到任何聲響,顏皓才緩緩睜開了眼。
然而,方一睜眼,他眉峰便是一蹙,一口鮮血已吐了出來,血染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