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女乃女乃,這沒有道理,你根本連菲菲的面都沒見過,你……反對也得有個理由呀!」雲皓不敢置信的喊著。
「住口!」老女乃女乃揚聲斥道;「我養你,需不需要理由?現在可好,輪到你來質詢我?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立法院嗎?我真是白養你了!」
「女乃女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雲皓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盛怒的女乃女乃面前,他是動輒得咎,索性也不再問下去,反正只是重復沒有答案的爭執罷了。「算了!反正都已經分手了,現在談這些一有什麼用?」
「那最好!」老女乃女乃記憶力出奇的好,「你不是說要帶新的女朋友來家里,叫什麼丁語嫚的,不是嗎?」
「呃……是啊!」雲皓回答,「可是,我想,還是先找到叔叔再說吧!」
雲方是雲家第二代的接棒人,自從雲皓的父母在十年前因車禍過世後,雲家企業的繼承權便落在雲方手中。由于雲方當時才二十三歲,年紀尚輕,因此由雲葛碧秋從旁監輔。這些年來,雲葛碧秋見時機成熟,便將大權整個交付僅剩的兒子手中,原以為可以亭享清福了,孰料雲方突告失蹤。
雲皓愈想愈感到不可思議。雲方和他雖是叔佷,年紀卻相差無幾;兩人同樣在雲老女乃女乃的「特殊教育」下成長,雲方活月兌月兌是個能量無匱的機器戰警,而自己呢?如同尹袖常說的︰「只是一堆廢鐵。」
他有感而發地嘆道︰「女乃女乃,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對叔叔的要求過高,讓他不勝負荷,所以他才會想四處走走,散散心。這便是物極必反……」他不敢再往下說了。
「反什麼?」老女乃女乃執著拐杖朝他揮舞著,「那你呢?任性放縱、成天玩樂,為什麼就不會正正經經、認真負責的做人?我真是懷疑,你把那個丁語嫚說得那麼好,人家又是看上你哪一點?」
原本已經收斂許多的尹袖捂著嘴竊笑。
「我看這樣子好了,這個禮拜天你就叫那個丁語嫚來家里一趟,讓我瞧瞧。至于你叔叔,尹袖,」她轉向孫女說︰「你過兩天不是要到美國去?正好可以者查查是怎麼一回事,美國的公司就先交給你處理。」
「我?!」尹袖失措地喊︰「我哪行呀?再說,我是要去查嘟嘟的事,哪有空呀?」
老女乃女乃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是嘟嘟重要,還是叔叔重要?」
「都同樣重要。女乃女乃,叔叔的脾氣您又不是不清楚,他堅持要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如果他真的不想回來,找到他也沒用。而嘟嘟就不一樣了,他那麼小,如果我不幫他,他怎麼找到親生父親?他母親死得那麼可憐,說什麼我也不能丟下這孩子不管。」
酷愛旅行的雲尹袖總是東飄西蕩的,前不久,離家將近年余的她,突然帶了個不滿四個月的嬰兒回來。面對眾人的諸多揣測和質疑,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這孩子的母親死了--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當時老女乃女乃還為了是非閑語而大發雷霆,但是,抱著孩子卻又眉開眼笑。
一向會頂撞女乃女乃的尹袖,一番話倒教女乃女乃愣在當場。
但是,雲皓相信女乃女乃不會蓋口罷甘休,威脅利誘、軟硬兼施、耍賴使詐……無所不用其極是雲氏的庭訓。
當年叱吒商場的鐵娘子搖身一變,成了孤苦無依的老嫗。她不勝淒惻而悲憤地說︰「是哪!人家的母親死得可憐,咱們家就有一個人死得快活、死得舒服。雲濤啊!」她喚著老伴的名字,「你倒好,兩腿一伸,眼不見為淨,不必像我,活著受罪。少年失怙、中年喪偶、老來喪子,這些悲慘熬過也就罷了,現在可好,唯一的兒子說罷工就罷工!把孫子帶大,只是要見他成家立業,他卻跟咱粗脖子瞪眼楮的,托孫女辦點事,她也推三阻四的……老伴呀!你真是太自私了,你死得好、死得不必受窩囊氣--」
「女乃女乃……」兩姊弟異口同聲地喊。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雲老女乃女乃獲勝。
倒不是為了老女乃女乃硬擠下的幾滴眼淚,只是為了讓爺爺的亡魂得以安息。
在雲家,連死人也不得清靜。
第二章
壁鐘的時針指在「10」的位置,丁語嫚終于支撐不住了。
手中的筆歪斜的躺在那張未能完成的設計圖上,而她則臣服在周公的聾聾呼喚中,張總那緊迫盯人的老K臉暫時拋諸腦後,眼前的她只想好好慰勞一下自己那已不听使喚的眼皮。
迷迷糊糊中,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
「喂--」她探出一只手,昏昏沉沉的語調相當機械化,「偉欣國際開發--」
「是語嫚嗎?你是語嫚,是不是?」
雖然帶著濃濃的睡意,但是,她仍然認得出雲皓的聲音。
「是,我是。」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她伸伸發酸的頸背。「什麼事呀?」
這會兒她才猛然想起,他說過今晚去家里找她的。都怪下班前張總的一個緊急命令,讓她忙得把這事兒全忘得一干二淨。
「天哪!你現在居然還待在辦公室里?」雲皓大聲嚷嚷,「出事了!失火了,失火了呀!」
失火?!語嫚睡意頓除。她環顧著安靜的四周,呆了三秒鐘,才笑道︰「那你得打一一九,先生,你打錯電話啦!」
只是不小心爽約一次,這雲皓什麼時候器量變得如此狹小,竟拿這種玩笑來耍她?
「喂!拜托,別開這種恐怖而且非常不好笑的玩笑好嗎?要知道,我現在的位置是六樓耶!你就不怕我嚇得跳樓啊?」語嫚見他沒回應,便理直氣壯地數落起來,順手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卻的濃茶啜著。
「語嫚,你……哎呀!」他急得跺起腳來。
「雲皓,別鬧了,我現在必須趕一份設計圖,明天若交不了差,可是會被炒魷魚的!」
「語嫂……」他不安地支吾著︰「你先听我說,剛才……我到過你那兒,結果……發現失火了……嫁家被燒了!」
「啊?!」她張大嘴巴,下巴差點月兌臼。
丟下電話,她沒命地往樓下沖去,連電梯也沒耐心等,兩條腿兒急急踩著階梯而下,這下,她真的恨不得跳樓了。
當她騎著那輛中古的五十CC機車,飛馳到住處的巷口時,她全身顫抖了起來。
那無情的焰舌正肆虐的吞噬整座公寓,現場一片混亂……
「你……還好吧?」是雲皓充滿同情的聲音。
這時,火勢已被控制住,但是,能嬈的大概也燒得差不多了。
天空突然飄下雨絲,語嫚疲憊得幾近虛月兌地抬頭仰望著。連老天爺也在為自己哭泣嗎?
她省吃儉用,好不容易在半午前終于痛下決心替自己找了個殼,雖然屋齡老了些,但是,經過一番粉刷後,倒也煥然一新。最重要的是,她終于擁有一個屬于自已的家。
而現在,所有的心血盡岸之一炬,化作漫天的煙塵。
「語熳,別這樣,燒都燒了……」
「什麼叫燒都燒了?」她歇斯底里地扯著喉嚨,「你知道嗎?燒掉的全是我的心血、我多年努力的成果!我這麼辛苦干什麼?為的還不是替自己找個窩!現在可好了,什麼都沒了,完全沒了……」一向沉穩的她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了。
「語嫚,別這個樣子,你一向很堅強的--」
「我不!我不想堅強,行不行?」她緊握拳頭,激動地說,「去你的王八蛋!你滾,少在這里說風涼話!」
「不想堅強又能怎麼樣?」雲皓也跟著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