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爹是這麼說的,可她不懂,為什麼她非得將這個特別的地位拱手讓給別人?一旦他與她各自成了婚,她自是沒有理由再入宮,于禮法身份也不合。
她從小就看著他,一心幫著他,做什麼事都是為著他,如果必須離開他……
討厭,為何一想到也許不能再見到他,她會有這麼難過呢?
想著想著,她吃驚發現,自己眼中竟掉出淚珠!這是因為……他的關系?
她難道喜歡上了身為一國之王的千海?
「怎麼了?身子還是不舒服嘛?」千海帝無聲無息地站定在她身後,皺著眉頭,而後走到她面前,急急拿出懷中方巾輕柔地按在她頰上。「真這麼難過,就別逞強進宮啊!」
「我才不要回去!我又沒生病!」甩開他的手,察覺自己月兌口而出的心聲與舉動太過失禮時,她退離開他,不知所措。
「沒生病?」他微眯眼眸,顯然有些不悅。「那……接連好幾日你都沒來,躲著我做什麼?」
她幾度咬唇遲疑著。扭捏作態不是她的作風,何況她曾經允諾過,絕不欺騙他,所以,今天既然讓她發現自己的想法,遮遮掩掩的又算什麼?
「我爹說,你快二十歲了,在行正式成人大禮之時,該娶妃了,所以我……」
她想了想,自己實在沒有立場吧涉他的行事,只是紅著臉撇過頭,低聲說了︰「我想,也許我們……該避嫌。」
「喔?」他挑了挑眉,笑得挺賊的。「怎麼,現在才懂得避嫌?不會太遲嗎?」平日看她遲鈍模樣,沒想到她竟也有這樣心思。
他不是不曾注意到,她益發嬌柔可人;不過反正來日方長,只要芸兒還待在他身邊,每天見的著她笑容,他從來不急著點明兩人關系,也不想逼她什麼。
打一開始,他肯答應留她在宮中,她就應該知道,他沒拿她當外人,拖到今日才發覺,她還不是普通的鈍啊。
「如果讓你將來的妃子瞧見了,對她不太好,所以,我們以後別見面了。」
她的結論便是自己也許應該瀟灑一點的離開才對。
她喜歡他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可他如果不是無意,早八百年前,他就該有點不一樣的舉動了吧?她十六,他二十,都已經不再是孩子。
他們兩人從來都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至今,什麼也沒發生呀……
她也不是沒有認識的女官或命婦,對男女之事多少也听聞過,假若他也喜歡她,是不是除了整天嫌她笨手笨腳老弄砸他研究以外,會表現點別的?
听說互相喜愛的男女,不都會花前月下,甜言蜜語嘛?
可是他倆每次起看夜色到後院,都是听他嘰哩咕嚕談星相,她要是弄錯又會被數落不用功;要是在花園賞花,他談的就是煉藥制丹的,一點也沒什麼甜蜜的。
要甜的是嗎?自己吃糖吧。
她怎麼想,都覺得,他不喜歡她嘛。至少,不是別人口中的喜歡。也許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他從來不好意思當面趕走她?
既然這樣,她也不願再妨礙他,造成他困擾,她還是擺明自請辭官回家吧。
她這一想,完蛋了,眼淚掉得更凶,一點也大方不起來。
「說什麼?你沒來的話,密室里那一堆新機關,誰來跟我一起試下去?」他火氣漸升,她竟敢說要離開他?
「沒辦法,我太笨,本來就配不上你,雖然我拼命學,雖然不是頂熟的,可至少機關也會了陣法也會了,但是,我沒辦法幫上你一分。」
她的坦誠是個優點,可現在千海愈听愈惱火。弄半天,她還是沒搞懂嘛。
看他臉色開始陰沉,她說的更為沮喪。「上個月底你與冷榭皇一同出征,回來時受了傷,我也幫不上忙;可我爹說,假若你能娶個強而有力的鄰國公主會很有幫助——我沒說是誰,不過渤羅國那個可能不錯或許你考慮娶她?到時我——」
「我的婚事由得了你插嘴嗎?」這回是當真讓她惹惱了。她非但想走,還想把別的女人往他身上推?
「我是沒資格插嘴,我知道。」察覺他的怒氣,她急忙轉開,連看也不敢看他,「甚至我也知道其實我沒什麼資格當你的伴讀,可是我——喜歡你。」
說出這番話需要極大的勇氣。「自你那天甘願當我墊子從樹上救了我時,我就喜歡你。」
她喜歡他?欣喜之情登時將千海帝即將發作的怒氣打得潰不成軍。
雖然當墊子並不是他自願的,但他也一直喜歡她。從小至今,十年的時間,她陪著他走過最混亂的那十年,她一直是他心里唯一的支柱,是親人,是朋友,更是他的依戀。
他才想告訴她他藏在心底許久的話,還來不及表明,便讓她自言自語的感傷給重燃怒氣。
「可我各方面都追不上你,又幫不了你……我能做的,就是不為你添麻煩,所以,我以後不會再來了。」忽然想到他才是主子,她連忙請示︰「對了,我可以不來吧?」因為太熟,都快忘了分寸這回事。
「你說不來就不來,你把王宮內院當什麼?我可是堂堂千海帝,我說的話你敢不從?你以為我為什麼能容忍一個——」
「你生氣了?」她緊張地打斷他的話,害怕听到他的答案;與其讓他刺傷,不如讓她自己承認會好過些。
「原來你討厭我,可我怎麼偏看不出來?那……你既然討厭我,所以僅是因為我爹請托,才答應讓我和你同一個師傅授課的?你人真好。」
慢著慢著,這是什麼要命的結論啊?
千海帝呆了呆,根本反應不過來。她明明遲鈍的很,怎會知道他要的,就是打小在他身旁,似朋友似家人,比任何人都能讓他獲得心安溫暖的芸兒。
除她以外,他誰都不要。說是習慣也好,說是偏好也好,十年的相處情誼,還不夠解釋他為何從不對女人動心,卻獨獨想要芸兒嗎?
包重要的是,她也喜歡他,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那窮忙活;雖然她鈍的讓他很火大就是。
一想到她受到驚嚇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要想得意,也只有現在,段千海!」
陰險笑聲飄進千海帝耳中,打斷他漫天飛舞的思緒。
至此,他總算肯抬起頭,好好正視眼前早已被他輕漠態度氣得七竅生煙的敵人。呵,早點解決掉這些人,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後才正是他的大日子。
圍繞他身邊的敵人數目似乎正急遽增加中,千海帝倒不急不徐,輕輕掃視周道。過幾日,他也將與冷榭皇爭奪蒼炎武藝第一的「武聖」名號,他的身手如何自不消說。眼前這堆貨色來的再多,徒然幫他打發時間練功夫而已。
猛然,落雷沖降林間,閃光乍現,千海帝的沉穩與自信在見到被敵人持刀架出來的那名女子後,陡然盡數消散。
看出千海帝的異樣,黑衣人知道他們果真壓對寶、抓住千海帝要害了。「你若希望她活命,就下令放段大人走,並宣布退位,將蒼炎帝位讓給段大人。」
「你們——敢在本王面前玩弄如此手段?」千海帝神色一凜,冰冷眸光掃射黑衣人,最後落在那嬌弱少女喉間利刃。
他從不曾慌亂過,如今卻為了她完全失序。「放她走!本王可以既往不咎,饒你們不死。但要本王違反律令放走段戩炎,絕不可能!」
「大王……別、別听他們的!是奴婢太笨,才會落入他們手里——」手足無措的少女,即使早已藏不住心中畏懼、全身打顫,可她仍固執地抖著清麗聲音說道︰「大王是堂堂蒼炎三王之長,豈可接受脅迫?請大王毋需顧慮芸兒小命——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