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雖然沒見過你,可我知道,千海帝當年打算要迎娶的人,便是萬俟輔相的女兒。」冉大夫半信半疑的打量起萬俟芸。看她的樣子,也不像裝糊涂。
「听侍女們私下提起,你不正是輔相之女嗎?除非他還有第二個女兒……」
「別說你不知情,不知情的話,那天怎麼會來找我對質?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已經看穿我們身份,故意找話題試探我。不過看你這表情,像是真把過去全忘了。」
老人看出萬俟芸眼中的震驚,跟著得意的笑了起來。「原本我以為你只是相國的親戚,因為容貌相仿讓他選進宮當他愛妃的替身。沒想到,你卻是七年前那位妃子?千海還真了不起,不讓心愛的女人封妃,以免再次曝光成為弱處。」
「我怎麼可能……又成了他的麻煩?」原來是她錯怪了他嗎?
她難以置信。以為長年來,千海只是因為肚量狹小,一時任性而報復她,誰知他的用心不止于此。
可要她怎麼相信,這群賊人說的是真的?千海甚麼都沒說過啊!
是啊,她怎麼還不了解他呢?假若他們當真曾經互許終身,而她偏偏又把他們過去曾有的所有關聯之事全忘了的話,照他那別扭又驕傲的性格,他一定會先氣炸,然後打死也不肯向她低頭說明過去的情分,不肯坦白要她留在他身邊。
千海帝那家伙,他一定是逞強地等她回想過去,然後等她主動迎向他吧。
唔……從早上到現在,她又餓又累又生病,身子已經夠不舒服,現在還得為他頭疼個不停。
所以,他拼命欺負她,卻是因為他……喜歡她又不敢說,所以靠這種方法讓她再也忘不了他?這種幼稚的示愛手法……。
千海,你到底幾歲啊?簡直比三歲小孩還笨拙!
這樣挽留她,一點也不象聰明俐落的他,繞了好大好大的圈子不停追她,卻把只要幾句話就能解釋的事情忍在心里,然後一個人躲在密室里生悶氣。
「誰讓你不肯說明白?」萬俟芸心中百感交集,心緒混亂;可是,再也沒辦法抗拒,那流淌在胸口的熱意,溫暖地安撫了她此刻所有恐懼、痛苦與不安。
「他真是個……呆頭鵝!大笨牛!愚蠢的家伙!」她月兌口罵他,也是罵她自己。他的傻氣與固執,她竟然沒看清,徒然讓彼此錯過許多時間。
七年來,他到底是用甚麼心情、用甚麼眼光看她?七年時光就此飛逝,是他太傻還是她太鈍?思及此,胸中更盈滿苦澀。
「蒼炎向來為了後宮安寧,不因出身身份高低自立派系爭風吃醋,所有在宮內服侍的侍女,出身資料全部封進六宮文庫,不讓人輕易查閱。也因此你貴為輔相之女一事,不曾讓人發現,總以為你只是普通侍女罷了。不過,他白費心機了。」
被冉大夫的話中斷思緒,萬俟芸不能再多想,此刻她還正被困著,不快離開不成。綁著雙手的繩索有些松動,她再努力點就可以獲得自由,只是……
這些賊人畢竟人多,何況還有段戩炎父子,和千海有同樣的出身。當日她親眼見過他們的身手,硬踫硬,她沒有勝算。
可要她坐以待斃或是等千海救她,她更辦不到。
餅去情分如何,她沒有印象,說不定她僅是個與千海逝去的皇妃容貌相仿的替身也難說;但要追究也得先見到千海問清楚。
她能確定的是,她不想拖累千海,假如他真如賊人所說,如此處處替她設想,那至少她不能成為陷害他的誘解。
「不管他怎麼藏,可他對你格外關照,教你身懷武術不說,還三不五時給你準備甚麼秘藥進補,這些珍愛,咱們可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萬俟芸听的有些無力。弄半天,他們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捉她來嗎?她覺得是活受罪的事,他們卻當寶啊……這群人與千海果然是同一家子。
她不免有股沖動想要對天大喊——千海要關心她,為何不弄些正常點的方法!
「你現在人在我手中,他也只有乖乖隨我擺布了。等會咱們就召集在外頭的人馬,發動攻擊。可是,我不懂……」
陰險老人走近萬俟芸身邊,用灰褐色的干枯手掌托起她臉龐,端詳好一會兒。
「我不懂,當年原本中了七傷毒該死的你,為何能活到現在?那可是我最得意之作,相信千海也不可能在那一天就找出解藥;就算他知道,他也絕對找不到人救你才對……」
「別擔心,父親,就算千海帶走她也沒用,當日御醫閣里,我就已經對她再次下了咱們自豪的七傷毒,七日之內,她非死不可。她一死,他必定備受打擊,這樣咱們就勝利在握了,」
萬俟芸心跳乍停。那天御醫的親切熱茶,竟然有毒?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跌入陷阱,這下……她若真的死了也罷,可是千海怎麼辦?
「可是如果千海手中有解藥,還是能救她啊……可是當年他怎麼會有?除非……」
萬俟芸看著老人眸中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匆忙轉向兒子,附耳商討甚麼;她听不到他們秘語的內容,只是在他們父子倆大笑出聲時,覺得背後升起冷顫。
「我懂了!這次千海帝非死不可!」
「甚麼?這話是甚麼意思?」萬俟芸心驚追問。
「等了這麼久,終于找到他的致命弱點,哈哈哈……」
愈采愈猖狂的笑聲,仿佛在封閉的房間里起了回音,重重疊疊地將萬俟芸圍了起來。叫她幾乎快要起了錯覺,以為自己身後那一大面牆壁也傳出了笑聲。
嗯?等等,後面明明沒人的,她怎麼可能會如此清晰的听到……
「哈哈哈……」一道有力的男性笑聲,自不可能存在的空間傳出。「就算你們當真能幻想出我有甚麼天大地大的弱點,就憑你們想置我于死地?繼續作夢吧!」
「千海!」萬俟芸現在听出來了。可她卻無法欣喜他的出現。
「別過來!這些亂黨是你叔父帶頭的!」她幾乎︰是用尖叫的,情急之下,猛力扯開困住自己的繩索想要站起身,卻無法站穩。
「哼!段千海!就算你這麼快就追來了,可是只要她在我們手中,你便沒辦法拿咱們如何!」段戩炎得意冷笑,提防地看看四周,還沒能找出聲音源頭。
「是嗎?叔父大人若真辦得到——就盡避來吧!」
萬俟芸本打算勉強擲出神里暗藏的飛針,可千海帝卻早她一步發出指示︰「芸兒,穩著點別亂動!」
「你打算作啥——呀一一」她話還沒問完,只感到頭暈目眩,身子仿佛在旋轉;不,正確說法應該是她、座位、連同地板、牆面內外側整個翻轉交換過來。
當萬俟芸從這一側被摔進牆內的黑暗秘道、消失在眾人眼前時,取而代之的是從牆的另一側發動突襲的千海帝出現在歹徒的面前。
「原來………連御醫間也有暗門?」萬俟芸已經沒有力氣再大驚小敝了。
等她摔在地上,頭昏腦漲的感覺好不容易才過去的時候,她只知道自己應該正待在暗藏的秘道里;模索著身後的牆,隱約能從壁面感受到對面的空間傳來肅殺震動與吶喊聲響。
「可惡,為甚麼找不到開關?千海能打開這道暗門,我也應該有辦法——唔!」
萬俟芸站起身,想回千海帝身邊與他並肩作戰,可她才一動作,卻又因突然月復痛而跌回地面。這一次,她是切切實實撐不住了。
外頭接連的爆炸聲仿佛離她愈來愈遠,當她眼前視線已然模糊,方才故意弄傷之處卻疼得像萬蟻鑽動,血液不但沒因時間經過而凝固,反而加快了流失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