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顏色黑的讓她懷疑這場里頭摻了墨;說不定還真的有摻……唉,她還是別問別想太多,喝了就快走。
她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假想自己喝的是最補中益氣的湯藥,強忍身子反射性抗拒的保護自覺,閉起雙眸仰起頭,好似即將慷慨就義。
「哼,今天你倒是挺听話的,沒逃沒躲,甚至沒問我里頭放什麼?」她愈是屈服于他的威壓,乖巧柔順,就讓他無法克制……滿肚子怨氣。
「總之,大王的命令是絕對的,芸兒立刻就喝。」她只差沒有捂起耳朵大哭跑開,先知道是什麼才喝很惡心,喝了以後才知道更令人反胃。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而懦弱的她,寧願沉浸在這樣的幸福里就算了。
「你不想知道?可我偏想告訴你。」對,他是很惡劣,明知她會害怕卻不願意錯過嚇她的機會。
不整她,那他七年來,心里老在這麼反反覆覆懊惱氣憤悲傷的情緒中,掙扎擺蕩受苦是假的嗎?
「里頭放了北面沙遙河底百年紅蛇皮,東方迷霧森林火龍鞭,西邊沉默沙丘白發沙蟲卯,南方雙妹山……」
「噗——咳!咳咳!」不等他把材料說明完畢,她明就已經吞進咽喉的湯藥,又一股腦兒的回到碗中,像是踫著什麼燙手山芋,連忙把碗扔回桌上。
她理智雖清楚他說的那些東西只在傳說中听過,可他說的煞有介事,憑他本事搞不好還當真找的到。一認真想,她實在沒勇氣喝下那堆可能致命的玩意兒。
餅去沒出人命,不代表這回不會啊!何況她才剛剛惹惱他,呃……性命堪虞。
「這個……可不可以,別喝啊?我現在,唉,挺飽的,喝不下這一大碗;喝不下,萬一沒什麼效果,不就白費大王的心血了?」她早已煉就一堆漂亮的表面話,不過要鼓足勇氣說出口還是不容易。
「不喝?可以,你知道,膽敢不听話違逆我,就得接受懲罰。」
他有力的指尖在桌上輕敲,滿面笑容,充滿危險意味。「我給你兩個選擇,你是要進寒風冰窟,或是上煉獄火池都可以,沒破解機關以前,你就不用出來了。」
他提出這些選擇,擺明就是挖坑等她甘願跳。
這兩處地方听來都是新機關。這些密室機關道具什麼的,又不是說做就能做出來;她敢發誓,他一定早八百年前就把懲罰的內容決定好了。
他存心要欺負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嗚嗚……
眼見她一臉發白沒動作,他優雅的將雙手支于顎下,不像發怒,倒像是在期待什麼的朝她眨了眨眼,引起她全身直打顫。
「很好,你不吃?當真是要忤逆我的意思?」
她頭手搖得宛若波浪鼓,向後退了數步。眼尖的望見桌上銀盤里,那兩塊看來挺正常的厚耙;反正橫豎是要吃的,不如速戰速決,挑個容易人口的交差了事。
「我、我吃就是。」她倉皇吞下哽在喉間的唾沫,把心一橫,抓了其中一塊就張口咬下。硬著頭皮拼命啃,咬幾口,意外發現很香氣四溢,東西還出人意料的美味,畏懼不再,反而像是松了口氣。
「啊,這還蠻脆的,里頭包什麼,咬起來卡滋卡滋的……」她噙笑看看手中剩下半截的面餅,不覺屏住氣,當場呆然。
是她眼花嗎?怎麼那厚耙里,有半截焦焦黑黑的長滿了細刺、不知是啥甲蟲的腳……
那,她方才已經吃下的幾口里……嗯!是頭的部分嗎?
「怎麼不吃了?你不是才說好吃?」始作俑者展露一臉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
「大、大、大王!你到底包了什麼在里頭——」
她雙手顫抖的把東西緩緩放回桌上,還不放心地往前推遠了些。
「不吃?」他挑了挑眉,狀似寬容。「不然,換那邊那一個也行。」
「但……」遲疑著,要下決心比方才還困難萬倍。那邊那一個看來還正常些。
她再次提起勇氣,正要伸手去拿——啊?她踫到了那東西。
萬俟芸臉色發青的將手停在離桌面還有一寸高的地方——「啊?」那塊厚耙就在前一刻突然彈了上來打到她的手。
她汗流浹背的看著那東西,表情僵在臉上。她的眼楮該沒看錯吧?為什麼那塊麥粉做的糕點會在她眼前一跳一跳的?
她滿身發抖的抬起頭,恭敬問道︰「陛下,那個是、是‘能吃’的厚耙吧?」
厚耙不都是用炸或烤的嗎?熟透了的食物怎麼還會活跳跳的?
那里面到底包了啥?這種怪東西怕也只有千海帝做的出來!她怎麼學不乖?
打一開始她就不該相信千海帝真會做出什麼正常的東西給她。
「真是傷腦筋,難得你這麼不听話啊。」他站起身,緩慢的繞著她打轉,近乎凌遲的溫吞步伐幾乎要退瘋她,等他宣判她的下場,這一刻仿佛有一輩子那麼長。
「那麼,不得已,你就準備領受懲——」
已經做好受死覺悟的萬俟芸,等了半天卻遲遲等不到千海帝的結論;最後她看向他,發現他的心思似乎被什麼給吸引住,正聚精會神的轉頭看向密室一隅。
打斷他企圖將她送進機關房的,是一道微乎其微的細小鈴聲;聲音自角落傳來,清脆而急促。當年蒼炎王宮設置密室地道之時,便精巧的在室內設下集音通路,即使千海帝人不在地上宮殿里,也能自密室清楚探知王宮大部分地方的動靜。
而那道鈴聲,便是大臣或親信想要晉見老埋首于密室的千海帝時,用以尋人的銀鈴。「護衛們似乎有事要稟報。我先回議政廳。至于你!!」
千海帝明明笑的雲淡風輕,可卻讓萬俟芸拼命點頭應允。
只因他笑道︰「我不多求,你就在湯藥和厚耙中,二選一服下。最好別讓我知道,你給我偷偷倒掉扔掉;不然,密室這道門,你是別想出來了。」
萬俟芸哀怨地瞪著眼前的食物。吃了,她恐怕更走不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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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榭陷入苦戰?」听完部下由前線十萬火急送來的密報後,千海帝不由得挑了挑眉,表情顯然有些意外。不動聲色地伸手至眼前扶著額頭,像是有些靈光。
「幾日前,他為了找尋出宮的皇妃,于半途遇上潛伏在東部邊境的亂賊,這我知道;可是,他怎麼會連小小的賊寇都沒辦法擺平?這該是他拿手之事才是。」
「冷榭大王說他一定能得勝,只是回宮的時間得往後延些。」
千海低忖好一會兒,才緩緩指示︰「回覆冷榭,就說我明白了。」
即使待其他人都離去後,千海帝仍然坐在議政廳,思索著這些天收到的情報。
「東方邊境……」正如日前他與冷榭談過的,東方有不安分的旌羽族,尤其鄰國那個老想攻打他國的旌羽族驍勇元帥穆沖雲,說不定成了東方亂賊的靠山?
原本不論東方或西方邊境,自蒼炎立國之初起,就存在少數不願意順從蒼炎律法的部族。假若他們不擾民生計,蒼炎都還由他們去。
可惜近年來,自給自足的邊境部族,逐漸不甘屈于貧瘠的土地,數次企圖掠奪蒼炎;這其中又以西方邊境較為不安寧,可最近東西兩方卻接二連三發生亂事,似有預謀般。若非有人在其後唆使挑撥,那幾個弱小部族沒有膽子造次才對。
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會是……誰?
「您不打算派人救他們嗎?」萬俟芸細若蚊蚋的發問,打斷了千海帝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