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曲調在靜謐的空間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蕩,不知疲倦。凌蕭遠輕柔地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喃喃︰「揚……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
你有我……你有我……
EICU外,楊宛晶雙手扶著玻璃窗,淚光閃爍;歐辰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十年來初次的溫柔。
歐辰柏扶著楊宛晶走出了EICU。
醫院的走廊上,不時傳來病人忍受不住病痛的哀呼聲。楊宛晶抽泣道︰「我們沒有資格見揚晨!」從來不知道女兒喜歡什麼,何時落淚何時歡笑。甚至身為母親連一頓晚餐都未曾為女兒準備過。
歐辰柏眸光一閃,憶起和女兒相處的那十八個年頭。只是一味地要求她完成他所設定的目標,卻連一絲微笑都未曾給予她。
「辰柏,我們離婚吧!」楊宛晶垂下眼瞼,雙肩抑制不住顫抖,「互相折磨了三十年,讓揚晨也跟著受煎熬,我們以為是為了她才不願拆散這個表面和睦的家庭,其實只是我們自己怕,怕改變原有的軌道後會不知該從何開始!」在家中,他們沒有任何語言,誰也不願多看誰一眼。在外界,卻佯裝一副恩愛的樣子,四處宣揚他們的愛情「亙古不變」。虛假的愛情、虛假的婚姻築成不幸福的家庭,迫使女兒選擇離開,在外流浪了六年。而六年里他們甚至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活。
歐辰柏微微頷首,很認真地道︰「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生死路上走一圈後已經頓悟了許多,女兒能否站起來還是個未知數,他所擁有的金錢換不來健康。
第10章(1)
十一月初,午後陽光依舊明媚,暖風輕輕吹拂。
「我要回香港了!」葉西楠推著輪椅上的歐揚晨漫步在花園里。她只是失去一條腿而已,而她卻可能會半身不遂,她卻比她樂觀堅強千萬倍。也終于讓她看清什麼才是真愛︰那是不離不棄的相依相伴,「找了份工作,我想我已經有勇氣面對外面的世界了,而且也可以不再羨慕你了!」
「羨慕我?」歐揚晨微微一笑,「其實以前我很羨慕你,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生病的時候爸爸能在身邊溫柔地問一句︰‘還有哪里不舒服?’你有個很好的爸爸。」望著抱著小森向她走來的老人,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擴散,回眸看著葉西楠,「但現在也不用再羨慕你了!」
「爸!」歐揚晨輕柔的一聲呼喊震動了歐辰柏的心。
小森跳下爺爺的懷抱,向歐揚晨飛奔而來,在她臉上親了又親,這才心滿意足地大笑,「揚晨姐姐,哦,不對,是姑姑,我好想你!」抬頭望向葉西楠,「西楠姐姐,我也很想你哦!」
「歐伯父!」葉西楠打招呼,「還是讓小森和我一起回香港吧,和他爸爸在一起變得越來越花心了!」以前拼命哄也不願說一句話,現在滿嘴甜言蜜語。
歐辰柏「呵呵」笑,嚴肅了大半輩子的臉在一個月里增添了無數條皺紋,笑出來的,「今天有沒有好一些?醫生說你進步很大!」看著女兒點頭,他一笑,拎起保溫瓶,告狀,「一早被你媽媽叫去,就為了拿這盅藥膳,王嫂煮的哦!」離婚就離婚嘛,竟然慫恿廚娘跟她走,而家產卻一分未要。是夫妻的時候互相折磨,分開成為了朋友,倒也舒心。
歐揚晨輕笑,「她是想讓你減肥!」父親放心地將集團交由大哥管理,體重與日俱增。
「小森,爺爺胖嗎?」
小森很不給爺爺面子,點頭如搗蒜。
「西楠,你說呢?」歐辰柏不死心地追問。
葉西楠在心里翻個白眼,慶幸自己的父親還沒有歸入「老頑童」的行列。還是很不給面子地點頭。
甭立無援,歐辰柏耷拉下腦袋,用力吸口氣回縮日漸隆起的「將軍肚」。僅一個月,他竟然心寬體胖到這種程度。
「喂……」秦灩站在花園外揮手試圖引起花園里的他們注意,無奈毫無效果,只好憤憤地扭著縴腰走過去,「小男朋友,過來,我一不在你就拈花惹草哦!」好的不學,竟學他爸爸,「還有,我要提醒你,揚晨是你姑姑,不要每次看到她就流口水!」小森小嘴一嘟,眼珠一轉恢復笑臉,「小龍女是楊過的姑姑,揚晨姐姐是小森的姑姑!」電視劇很好看呢,不過里面的姑姑沒有他的姑姑漂亮。
眾人不可思議地面面相覷。
「歐皓天這個大白痴!」秦灩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他教不好兒子!」
「那就你教嘍!」歐揚晨好笑地睨著一臉紅潮的秦灩,還真是一對冤家。
「走人啦!歐老……」頭,秦灩拍了拍笨嘴,賠笑道,「歐伯伯,西楠,我請你們喝咖啡。這里人太多,關阿姨都不敢露面!」望向小森,「小男朋友,去把你關婆婆從小山後面拉出來!」沖著歐揚晨點了點頭,同另外兩人走出了花園。
小森牽著關婧跑來,黑色衣領罩住了大半部分臉龐,關婧戰戰兢兢地站在她面前。
歐揚晨溫和一笑,「您好,第一次和您面對面,謝謝您常來醫院看我。一個月前就該和您見面的,想不到那天會出事。」出事那天金秘書說有位自稱關孝森外婆的人要見她,這一面竟隔了一個多月,她總躲在角落遠遠觀望著。
「請……不要告訴凌先生你見過我!」關婧低下頭請求,聲音顫抖著。
「小森,到秦灩姐姐那去,好嗎?」
小森點頭,歡快地跑向性感美女。
「蕭遠已經知道您還在世!」關若嫣臨終前對他說母親已不再人世,難怪當大哥告訴他她還在的時候會無法接受。
必婧錯愕地抬頭,驚悸萬分,「他……他有說什麼嗎?」她不奢求他會接受這樣的母親,只希望能見他一面而已。
「是蕭遠拜托秦灩出面幫您還的賭債!」歐揚晨牽過她冰冷的手,緩緩道,「伯母,為了蕭遠為了小森,今後不要再賭了!」
必婧堅定地點頭,淚水漣漣,她的身份那麼低賤,而她卻還願意親近她。不想玷污她的白玉蔥指,她急急地抽出手,「歐小姐,今後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謝謝你!」說完,瘦弱的身子以不相稱的速度奔出了花園。
看著關婧的背影,歐揚晨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樣的女人,不知是可悲還是可嘆!」秦灩走了過來,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發出感嘆,「你該去復健室了。」
歐揚晨微微蹙眉,又是沉悶的訓練,每天不斷地重復練習,站起來的希望卻愈發變得渺茫。身邊的人都用期盼的目光追隨她每一次的突破,而她的心卻在那樣的目光下越來越沉重,「好!」倦倦一笑。
秦灩在心里嘆了口氣,推著她走出花園,「他拒絕律師為他辯護!」秦沐竟然會跑去自首。揚晨滾下樓梯的那刻,拉回了他偏執的愛,可……這代價是否太過沉重?竟要用她的雙腿才能喚醒他的良知。
「灩,和他說我記憶很差,很多事情都忘了!」
怨恨太過累心,她情願選擇忘卻。
凌蕭遠提前結束溫哥華的視察工作,一下飛機立刻趕至醫院。好想她。
「揚晨呢?」不見惦念之人,他焦急地詢問。
葉西楠笑道︰「你該希望有個魔術師可以將揚晨變成豌豆姑娘。」
「嗯?」凌蕭遠疑惑地看著她。好深奧。
「可以放在口袋里隨時隨地帶著啊!」葉西楠遞綠茶給他,他和揚晨一樣只喝綠茶,「她在復健室,秦灩陪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