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如此又如何?小妹卻再也回不來了……」朱朝夕淡淡地道,眼中同樣閃過一絲痛楚。哥爾倫亦是神色一變,指著遠方,忽然笑道︰「誰說的,你看那是誰?」背對著己方的朱朝夕忍不住回首,一陣飛馳而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背上,是一個俏立的身影。念念打量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他們曾經與朱盈玉有著如此密不可分的聯系,而在她死去的兩年後還要兵戎相向,是她的幸,或是不幸?朱朝夕盯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容,心中一痛,口中卻冷冷地道︰「你怎麼來了?趙總管呢?」念念不理會他,只是盯著哥爾倫︰「是你?你便是察哈爾部的汗?」
扮爾倫淡笑道︰「不錯,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
「真的很意外你居然是個在意虛名的人,」念念搖頭,他應該是一只自由飛翔于天空間的鷹,不似這般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拴住的人,她恍然,「你是為了朱盈玉才座到這個位子上的吧?」聶臨風看著兩人對話的場面,不由奇怪地低聲向朱朝夕道︰「怎麼……他們兩人也認識?」朱朝夕低頭沉思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听到聶臨風的疑問也不過是苦笑了一下,沒有出聲。只見哥爾倫此時已經伸出了手向念念笑道︰「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識真正遼闊的草原,去過一種真正隨性的生活……而深居爾虞我詐的宮中,或是陪伴一個半死不活的木頭人,這恐怕也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吧。」念念有意無意地側首看了朱朝夕一眼,看見聶臨風在他身後拼命的搖頭,而朱朝夕平靜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注意到念念哀怨的目光,他的眼迎上去,淡淡笑道︰「你不是小妹,所以……你想去哪,我不攔你!」說罷,他不再理會念念,調轉馬頭向身後的傳令兵道︰「收兵!」
而在他身後的聶臨風卻在他回首的剎那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絕望與痛,他真想一把將他扯下馬,問問他腦袋里面裝是什麼,他能感受到念念對朱朝夕的情,也能感受到朱朝夕對念念的不舍與牽掛,可是為什麼,在經歷過兩年的事情後,他還會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推給別人!「好,好……」念念望著他絕決的背影,冷笑策馬向哥爾倫走去!
就在此時,一陣刺耳的破空之聲突然響起,一支雪亮的箭夾雜著巨大的力度準而狠地射向朱朝夕!這支箭出自哥爾倫的陣營。
朱朝夕背對著那只支箭,而他身邊的念念卻清清楚楚地眼看著它迎面而來!下一個瞬間,念念已經從自己的馬上撲了過去,連同朱朝夕一起翻到了地下,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那樣一股力量與勇氣,而箭,刺入了她的背心!
第七章
時間仿佛于這一刻靜止,不,應該是倒退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的一幕,她也是這般的不顧性命的沖到「他」的身邊,為「他」擋住這致命的一劍的!而他,不是「他」!
爬起來的朱朝夕緊緊抱住已被鮮血染紅大半個身子的念念,驚叫著︰「念念,你醒醒……念念……」他好害怕,他害怕懷中的女子也像當年「他」懷中的人兒一樣再無法看這世界一眼,再無法體會愛她的人痛失所愛時的悲傷!背後傳來的是火辣辣的灼痛,但這不及她心中的痛,念念緩緩睜開眼,望著朱朝夕夾雜著驚訝、不安與悲哀的眸子,不由輕嘆道︰「你說的對,我不是小妹……所以我……愛你……」「我不是小妹,所以我愛你!」
這一句話仿佛一記大錘,重重敲在了朱朝夕的心上,是啊,他的小妹愛的是哥爾倫,而她,不是小妹,而她,愛的居然是自己!所以當年小妹奮不顧身地為哥爾倫擋住了那支冷箭,而現在,會為自己擋箭的是她!難道老天爺一定要生死來考驗真正的愛情麼,那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
看著懷中人兒漸漸蒼白毫無生機的臉,朱朝夕急急地道︰「念念,你不能睡,不能……你怎麼能在讓我知道你的真心之後這麼殘忍的離開我……」念念于昏迷間听到他的驚慌,一口鮮血隨著她的話涌出了嘴角︰「真好,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真好……」說罷,她便昏了過去!
「已經三天了,朱兄,你去休息一下吧……」聶臨風望著與念念同樣日漸憔悴的朱朝夕,不由得心疼地道,「不然等念念醒了,你卻倒了下去,那可怎麼是好!」「不礙事的……」朱朝夕聲音有些嘶啞,眼楮卻一瞬不眨地望著昏迷不醒的念念,他多麼希望念念趕快醒來呀,好讓折磨了他三天的自責減輕一些,他無法原諒自己的自私與狹隘,在這之前他曾經傷她那麼重,可是她還是心甘情願地為自己擋了這一箭,他至今仍然震驚于那句「我不是小妹,所以我愛你」的話語中,她愛自己麼?她真的愛他這個背負著罪名、優柔寡斷、自私而又懦弱的男人麼?他輕撫著念念蒼白的臉,那張小臉即便是睡著了卻還深深地擰著眉,是不是夢中也想起了什麼不快的事,而這些不快恐怕都是自己造成的吧!念念說的沒錯,真正寡情的是他,他自以為愛盈玉,任由自己拋下一切為她守陵這麼多年,可是面對著念念如此的深情,他卻輕易放棄了,原來他才是那個最不懂愛的人!聶臨風望著好友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不由長嘆一聲,他真怕他又變成了兩年前的模樣,不,甚至比那更糟糕——聶臨風被情傷過,自然也懂得真正動情的滋味,他看得出來,朱朝夕這次是真的動了情!
「臨風,我求你一事!」朱朝夕忽然開口。
望著好友如此凝重的表情,聶臨風心中一動,但卻笑道︰「有什麼事你盡避你講,只要我能夠做到,必是義不容辭。」「我要你代的照顧她。」朱朝夕忍不住又望向念念,輕嘆道,「保她一生幸福!」聶臨風一怔,收起笑容︰「什麼意思?」
朱朝夕輕嘆道︰「雖然相處不過幾日,但我能感覺到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我已傷她太深,不希望她再受到什麼傷害……」「那就全要看你了。」聶臨風盯著他,知他沒吐實情,淡淡道,「你應該看得出來她愛你頗深,而只有你,才是可以給她一生幸福的人……」朱朝夕搖頭,苦笑道︰「在經歷了這許多事之後,我已經心力憔悴,再無任何心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王爺。」聶臨風冷冷地道,「你既已肯從戴興寺走出,再入紅塵,我想念念的功勞必不可少,而你既已入世,又何必再逃?」朱朝夕微一嘆息,這便是與聰明人談話的苦惱,怕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住了,他緩緩地道︰「我……命不久矣!」「什麼?」聶臨風震驚地望著他,「你說什麼?」
朱朝夕苦笑道︰「能夠苟延殘喘至今已算幸運,你讓我用什麼去給人承諾?」
「你到底是什麼病?」聶臨風盯著他,眼中精光乍現。
朱朝夕不語,微笑著就著杯中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聶臨風神情一變,吃驚地壓住朱朝夕的手︰「多久了?」
「三年。」朱朝夕又笑笑,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般,「我發現時是在兩年多前,那時我心如縞灰,也不想再治,只求一死,想不到卻拖到現在……」是啊,直到現在,他不想死了,卻再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