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到底有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惹她不高興?
悶悶地低著頭扒了幾口飯,用力地咬了一口排骨。
我到芷婷家樓下按門鈴,沒有回應。
她要我來找她,卻自己下在家?
我到她家對面的小鮑園,在公園的椅子坐下,把鳥籠放在旁邊,一個人發呆。
已經等了一個半小時了,她還沒回來。
她常常忘記事情,最好這次她又忘記。
如果她忘記要和我分手這件事,那也不錯。
我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芷婷和阿威正遠遠的走來,我忽然有下祥的預感。
如果當初阿威不是和別的女生約會當場被芷婷逮到,芷婷也不會傷心的跑來找我,我也不可能有機會成為她的男朋友,
上個月芷婷跟我說︰阿威回來找她。難道她回心轉意,想和阿威重修舊好?
難道我在他們分手後介入,又在他們和好後被踢出?
芷婷和阿威兩人在她家樓下門口停下來,兩人有說有笑。
忽然明白,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對于芷婷、阿威和我之間的關系,感到嗯心。就像沙特的小說《嘔吐》中的男主角羅昆丁一樣,對圍繞周身的世界,產生一種深重的嫌惡感。
我對于自己在這場愛情中,只是純粹偶然、隨機的存在感到憎惡。
阿威離開,芷婷打開公寓的大門上了樓,我站在公園的板凳前。
天空是憂郁的藍,我的心在冷冷的空氣中徘徊。
我站在芷婷客廳家的正中央。
「期末考考得好不好?」她問。
她居然還有心情問我期末考考得好下好?
「還好,很簡單。題目就是︰如果我是警察,開槍射殺情敵阿威,然後他死了,你可不可以替他申請國家賠償。」
如果我是警察,手上剛好拿著槍,我會不會真的這樣敞?
「你很小心眼耶!這樣舉例。」她偏著頭想了一下,問︰「那到底可不可以申請國家賠償呢?」
「不行,因為與職務無關。」
「真過分,這樣也不行。那怎樣才可以申請國家賠償?」
我感覺她一點都不悲傷,難道悲傷的只有我自己?
「如果警察正在和歹徒槍戰,民眾阿威站在路口,卻不聿被流彈射中,那就可以申請國賠。」
「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會記恨,心胸狹窄。」她繼續說︰「听起來怪怪的,開槍的一樣是警察,被射中的人一樣是沒有犯法,卻有這樣的差別?一般人哪會搞得清楚,難怪會需要律師!」
我抱著芷婷哭泣,眼淚汩汩地流在她的頭發上。
「你怎麼了?」
「我愛你。」
「我知道,但是你哭什麼呢?」
「你知道溫莎公爵嗎?沒有溫莎公爵夫人的溫莎公爵,只是個國王而已;你了解我嗎?沒有你的我,只是個空洞的軀體而已。」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提起鳥籠,放到她面前,「飛獸」在鳥籠里輕快地眺來跳去。
「我把‘飛獸’交給你,我知道你一直很想養它,你要好好對待它,即使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如果你偶爾想起我,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樣。
「算了,算了。我是很喜歡‘飛獸’,我一直很想把它拿來養,所以才會留言跟你說︰我想要養‘飛獸’,叫你下午來我家。現在看你這麼痛苦,原來你這麼舍不得,居然還哭了,你還是把它帶回去好了。」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這麼舍不得,居然還哭了,你還是把它帶回去好了。」
「不是,不是,是上一句。」
「上一句?」她停頓了一下,「我說我想要養‘飛獸’,叫你下午把它帶來我家。」
「你下是留言說︰‘你想要分手’?」
「我們干麼要分手啊?」
我用力的抱住她,「原來你是說︰想要養‘飛獸’,下是想要‘分手’。」我用手敲她的頭,「你下次留言不要站在大馬路上,車子那麼吵,你說話又那麼小聲。」
「好嘛!原來你在哭這個。你怕我跟你分手喔!你剛才說什麼溫莎公爵什麼的,我好感動,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下次無論發生什麼事,絕對要秉持著「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鐵則。
我忽然想起樓下的那一幕,「為什麼阿威會出現在你家樓下?」
「你很小心眼耶!我們在路上遇到,聊了幾句,就一起走路回來,然後他就定了啊!」芷婷抱著我親著臉頰,上親、下親、左親、右親,然後說︰「啊!原來沒有我的你,只是空洞的軀體而已。」
我覺得她十分的陶醉在我剛才的痛苦之中。
「飛獸」的大便第三次落在我的肩膀上,我覺得它應該是對陌生環境會緊張。
「你別讓‘飛獸’在客廳里亂飛,它到處亂大便。」
—可是‘飛飛’被關在籠子里多可憐。」
「它叫‘飛獸’。」
「我知道,可是叫‘飛飛’比較好,免得你又把氣飛獸’听成‘分手’,又得在我肩膀上哭一次。」
她果真十分陶醉在我痛苦的眼淚中。
「把‘飛飛’放回鳥籠。」我說。
「不要,我要讓它飛來飛去。」
「被飼養的小鳥本來就應該待在鳥籠里,那是它的宿命。」
「什麼宿命?」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當它出生在鳥店的時候開始,就注定一生都在鳥籠里度過,沒有飛翔的自由。它沒有在天空中飛翔、生存和保護自己的能力。」
「你干麼把鳥說得那樣可憐!」
—鳥很可憐嗎?人又何嘗不是,從一出生開始,就在別人的期待下成長,努力獲得別人的認同和贊許,那樣的限制也不比鳥籠大多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鳥被關在籠子里是下得已的,人如果自己鑽進籠子里,走不出來,那是咎由自取。」
芷婷把玉米放在掌心,「飛飛」飛下來停在她的手上,用嘴啄著玉米。
她說︰「我就是要讓‘飛飛’在客廳里飛來飛去,就算不能在天空中自由飛翔,也可以在客廳飛來飛去,沒人規定鳥一定要待在鳥籠里不可。」
有時候我覺得芷婷笨笨的,有時候又覺得她挺聰明的︰「懂嗎?除了籠子和放生之外,還有其他的選擇。」她一面撫著「飛飛」的羽毛一面說著。
「你說得對,除了籠子和放生之外,還有其他的選擇。你說得太好了。」我高興的抱著她,忽然問想通了很多事。
「你怎麼了啊?你今天真的好奇怪。」
「謝謝你,芷婷。」我高興的又抱了她一下,興匆匆地地跟她告別。
「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辦件重要的事。」
我趕到學校時,教務處的辦事人員還沒下班。
「你不就是想轉去哲學系的那個學生嗎?」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轉過頭來問我。
我點點頭,原來她還記得我,我真佩服她的記性。
「你考慮好了嗎?」她問。
我微笑著點頭,重大的決定有時也挺簡單的。
我填了申請輔系的申請書。在轉不轉系之間,我選擇另一種方式。
寬廣的天空,需要強大的翅膀,至于飛也飛不高小小小小鳥,就讓它留在客廳也不錯。
在0與l之間一定會有其他的選擇。
我依約來到「心咖啡屋」,這里距離火車站很近,應該不難找。
我有一刻鐘的時間,真的想躲在柱子後面頭看「白文鳥」長得像不像恐龍,再決定要下要出現。
但是我沒有這麼低級,所以我沒這麼做,我走了過去,一個女人站在「心咖啡店」的門口,背對著我,她的頭發削得很短,穿了件乳白色的洋裝,望著前方張望。
難道她肯定她等待的人二正會從那個方向走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