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他那樣說話,我真的好難過,我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好丟臉的,我也不覺得丟臉,因為他是為了我,為了我……
「我後悔極了,我應該沉住氣,到學校外面再揍他,而不是在合作社修理他!」說著這些話的鄭明宏又出現了惡狠狠的眼神,像是他在打阿吉時,那樣地憤怒。「是啊,你是一個要準備上第一志願的好女生,自然不能跟我這樣的壞學生車扯在一起。」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我……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並不像你們所想的那麼會死纏爛打……」
什麼?他……他在說什麼?死纏爛打?
「我沒有那樣想過……」我想要辯解,卻被他打斷。
「曉湘……學姐,我不是一個笨蛋,在你今天那樣對我以前,我就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做才不會讓你為難。我……想過了,這也是我今天本來要找你談話的原因。」
想過了?他想過了什麼?
我有了不好的預感,這迫使我的鼻子開始發酸。
他跨上了腳踏車,不再看我,只是抬頭看著夏初的星空。
「自從我們……在……說是‘在一起’好了,我們在一起之後,我給你帶來許多的麻煩,我都知道……那些女生,包括秀明在內,都會找你的麻煩,我……感到相當抱歉,而我也一直以為我可以解決這些事情……」
「不……不關你的事情,是我的問題!」我叫著,眼淚也奪眶而出。
都是我的錯,鄭明宏是最無辜的人啊,為什麼他要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怎麼會是你的問題?不是這樣的。」鄭明宏收回了望著星空的目光,看著我,眼眸里有著悲傷,「如果我不要去招惹你,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不是嗎?」
「招惹?你沒有招惹我!是我先喜歡你的!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這麼沒價值?」我越說越激動,也不想理會什麼面子問題了,「是我先喜歡你的,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如果我不要喜歡你,你今天也不會……也不會跟阿吉打架,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困擾!」
鄭明宏顯然被我的激動嚇到,但是隨即就是一陣苦笑。「不管是誰先喜歡誰,曉湘……現在的我的確不能再打擾你了,這是事實,也是我今天中午想要跟你談的事情。」
「什……什麼意思?」我抽抽噎噎地抬起頭來看他。
「你是一個應考生,如果再讓我這麼沖動的人犯出一些事情打擾了你,就是我不該……所以,等你考完後,我們再聯絡好嗎?」真是造化弄人!本來應該由我說出口的話,竟然讓鄭明宏早我一步說了,雖然我做了決定在先,但是我不斷地反悔,直到他說了,我竟然像是被雷打中般的喪失神智。
這是怎麼回事?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這是在懲罰我的優柔寡斷嗎?我……我竟然讓我喜歡的男生對我說出這種話……
「我……我真的沒有想過什麼丟臉不丟臉的問題。沒有……我沒有!你為什麼要這麼想呢?」我哭得不能自己。
什麼「斷絕關系」的,我再也不要管了,我只希望他不要對我說出「再聯絡」這樣的話。
「不管是不是很丟臉,我的存在的確已經讓你無心念書,也讓你承受一些以前沒有過的困擾,不是嗎?」鄭明宏看到我哭,跨下了腳踏車,卻不敢接近我,只是在原地繼續對我解釋。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掩住耳朵,任性地哭鬧,已經有路人往我們這里看來。
「過來!」他發現了路人的議論,一把拉住我的手,往附近的小鮑園而去。
窩在溜滑梯的階梯下,我們面對面坐著,但是卻不能看著對方。而我,依然不斷地哭泣。
真好笑,這樣的我,早上竟然還敢信誓旦且地對廖若姿說我不會反悔,我一定會斷了跟鄭明宏之間的關系,到頭來,卻是我肝腸寸斷地企圖用眼淚打動他。
在這當頭,我根本也不想管什麼聯考、第一志願,或是什麼顏秀明、情敵、或是阿吉、記過這一類的事情,我只要他在我身邊,只要這樣就好了。
「你不要哭了好嗎……」鄭明宏與我相對沉默了幾分鐘後,模著我的頭,「曉湘,我並不是說永遠都不要聯絡了,而是希望你好好念書、考試,以後可以再聯絡啊。」
「你會忘了我!」我想都沒想就叫出這句話,「等我考上高中後,就換你變成考生了,那麼我還要等一年……一年當中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那麼,該擔心的應該是我,不會是你,不是嗎?」他笑了,一臉無奈。「我還是窩在鄉下的小學校里,而你呢?可能會跟別的高中男生聯誼、出去玩……你說,是誰要擔心?」
「我不會的。」
「你說不會,我就相信你不會,那麼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考上後可以偶爾回來看看我,我相信不會有人說優秀學姐的閑話。」
我無語,並且開始認真地考慮起他的提議,但是……
「我們還是可以聯絡啊,不要公開就好了,不是嗎?」我試圖要他收回「再聯絡」的決定。
「不行,我已經確定我會影響你念書了,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鄭明宏嚴肅地看著我,說出了他的決定,「如果我們偷偷聯絡,紙還是包不住火,這種冒險的事情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承受的。」
這時候我非常地恨,為什麼他這麼懂事?如果他幼稚點,死皮賴臉地要求我偷偷聯絡就好,那該有多好?可是,我自己也明白,若非他是這麼地成熟懂事,我是不會這麼迷戀他的。
我站了起來,走到溜滑梯上,坐在上面,而鄭明宏站在下面看著我。
「這是我的起點,那里,」我指著他,「是我的終點。」
他愣了愣,然後溫柔地對我笑著。
我淚眼朦朧,順著滑梯下去,撲到他的懷里。
「我會考上的,我一定會考上,你……你一定要等我!」我緊緊地抱住他,又開始哭。
「我等,我一定等。」
當他把我拖到溜滑梯底下吻我時,我有一種充實的宿命感。
溜滑梯的起點是我的國中年華,也是我在桌球室與鄭明宏偶遇的那一個午後,而我希望終點不只是我考上高中的那時候,而是很久很久以後……跟他牽著手公開的那個未來。
只是我們沒想到,滑梯路上坎坷顛簸,在到達終點前,總是要先頭破血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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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書桌上撕去的一張張日歷,斗大的倒數數字讓我深呼吸一口氣。坐在房間里,我專心地攻讀之余,還是不忘下意識地模了模那紅色的書架。
雖然不知道明確的原因,但是爸爸還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粘好了書架,當爸爸把書架拿到我面前來時,雖然它已經沒有當初鄭明宏交給我時的光彩跟鮮艷,但是我還是可以感受到那暖暖的心意。
這是我喜歡的男孩祝福我考試順利的禮物,這是……他的心意。
當我因為見不到鄭明宏而沮喪時,模模書架,我就會想起那一晚的親吻、他的擁抱。
我們都還只是小孩子,我知道,那樣的親密舉動所會引發的生理效應,已經超過我們這個年紀可以承受的了。即使動作生疏、笨拙,還是勾起了我陣陣的情生意動。
但是我們只能壓抑,這是該要有的自知之明。唯一的一次親昵,還有他的承話,是支撐我向前走去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