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嗎?怎麼樣也該應我一句啊!」斜睨他一眼,怒氣難平。「又想讓我連嗓子也喊啞是不?」
尹塵心沒答腔,逕自往虹樂女面前站住。
「是你死命留下我的,又不是我巴著不放、竟然膽敢把我扔在這兒不聞不問。」她雙眸含怨,眼淚的痕跡還未干,盈盈水紋斜掛在目眶旁。
尹塵心低。
「你做什麼?別想再亂來!」虹樂女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繩,扭著身子又喊又叫。
尹塵心將那床已被虹樂女捉弄不堪的天絲綢攤平,再重新覆在她身上。
「你……現在才來假好心,還想要我信你呀?哼!」她撇過頭,轉到與他相反的方向,最好永遠恨著他,最好永遠不要忘記地那張可惡的嘴臉及心腸,最好永遠……
「尹大哥知道你身上很不舒服,但請你多忍耐,好嗎?」他居然心平靜氣,沒有對她冷言相向。
虹樂女睜大眼,再轉回頭。「知道我不舒服,做什麼還剝光我的衣物,在我身上涂涂抹抹的,都快難受死了!綁住我不讓我抓,你不明白,簡直快要了我的命?」
他垂下眼,沉默了良久,才開口︰
「我知道。」
「知道了還這樣虐待我,咱們有仇啊?」見尹塵心突然轉變的友善態度,連虹樂女也適應不過來,她只繼續嘟嚷著睨看他。
「虹樂女……」尹塵心第一次開口喚她的名字。
敝了,他不是總拿一張冷漠寡情的臉來對付她的麼?怎麼這會兒竟像變了個人似的?是她病壞了腦子還是他也有病?虹樂女瞅著一雙彎月般純淨的眸子研究地審視尹塵心,莫非他又想出什麼歪法子來整治她嗎?
嗯,兵不厭詐,她得小心提防著點兒。
「做什麼?」她沒好氣的問。
其實尹塵心倒也不是故意作出,一副凡事漠不關己的模樣,只不過,一顆已經塵封了十年的心,要它即刻便溶解是很困難的。
他不想再為第二個女子遺憾終生了、一個李莫詠便夠他傾盡後半生,再沒有更多的歲月可供遺憾。
溫柔的掌心貼伏在虹樂女的額頂,逐漸凝成一股熱燙的河川,飛穿過她的臉頰、口鼻、脖子、四肢……
虹樂女從來不知道觸踫也是一種點穴的功夫!她渾身上下的感官知覺似乎都已中了埋伏,掙月兌不了。
自他的手覆至她額頂的那一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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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懸。
一列隊伍架起了陣式迎在幽谷外。對伍中,只見良君堤獨自坐于擔轎上,轎內綴掛著欽賜的徽印,好顯現出他的身份。
「大人,不如讓屬下率領幾名隨從先行探入吧!」擔轎旁的騎衛士開口詢問。
良君堤揚手一揮,表情冷峻的說︰
「慢著!不要擅自妄動,壞了本座的好事兒。你懂什麼?這谷地形險惡,一般尋常的外人是難得其門而入的,況且里面機關重重,連本座都未必闖得過,更遑論是你們這班無用的小子們。」他不輕不重地睨了身邊的眾隨從,後者個個低首不敢放言。
良君堤令人懼怕的地方,便是他喜怒無常的性情,心情一好,賞賜夸贊經不會少,但倘若遇上了他的壞脾氣,莫說責罵了,人頭落地都有可能。
騎衛士抿了抿唇,想再開口討好主子,「哪,選幾個死士!」
「住口!何時輪到你來替本座操練指揮了麼?死士……」良君堤掌心往外一劃,原本坐在馬背上的騎衛應聲倒地,捧著一只胳臂伏在荒地上,鐵定是受了毒器所傷。
「大人……饒命……」
「本座的陣營里哪會有死士?除非是本座要他死,否則,誰敢說一個死字?」良君堤冷冷的目光中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屬……屬下知錯,請……請大人饒屬下不死,」騎衛士的身子抖個不停,伴君果然如伴虎。
良君堤趁身,跨出擔轎,回過頭對倒在地上的人說道︰
「想討活命?可以,若本座能從幽谷里順利而回的話,只要你還撐得住,本座便賜你不死,好好撐著吧!」說罷,良君堤一個旋身輕躍,便如飛似的離了眾人。
「大……大人,大人饒命呀!」
所以說,無常的不只是生命,還有良君堤的性情。順者生,逆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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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君堤以輕功潛入了幽谷里,十年未至,這兒的景貌大致未有太多的變化。
除了一些人物以及事件以外……
良君堤心底暗恨著,他甚至沒見到李莫詠最後一面!全都怪尹塵心,是他的介入破壞了一樁本是美好的喜事。對!所有的血債全該算在尹塵心的身上。
幽谷中的叢林繁茂,阻斷了外界的烈日催魂,樹枝橫陳雜生,落地上成為交纏縱橫的暗影。
良君堤很小心,深怕一個不留意誤入危難中。他不會忘記尹塵心不單只是劍術一流,機關陷阱更是他的看家本事。
十年前如此,十年後呢?良君堤下意識地伸手握緊腰間的劍柄。他的確仍然很在意十年前的敗仗,對良君堤而言,那是沒齒難忘,與李莫詠的死同樣重要。
奇怪?他入谷已經一段路程了,怎麼還未遇上機關攔阻呢?良君堤疑慮,即使順利達成目的,也不會麼容易就罷手。
于是他站定在原處,朝四方手揖施禮,君子似的說道︰
「十年未見,君堤特地前來探望大師兄,還望師兄能撥空一見。」他的雙眸如狼盯物,銳利的不放過身邊的絲毫動靜。
許久,也未有回應。
「其實,君堤今日前來,除了探望,還一事想向師兄討教。近日蘭州城附近時有反賊出沒,我身為御前特使,理當為皇上忠心效命。連日來,有不少傳聞指出,那群亂黨反賊常于此座幽谷穿梭,君堤想,為了師兄的清譽,以及咱們幽谷的名聲,是請大師兄出面說明才好。」他陳述了一堆,其實是想找機會直搗幽谷,亂世之中,要治誰的還不容易嗎?
良君堤再往前走了幾步,「大師兄……」他猛然停下步伐,目光狠毒地穿向迫在咫尺的前方。
道旁設了一尊石座,頂端刻著「忘塵谷」三個大字,底部還是另外添了幾句話,上面寫道︰
「前事莫詠,今生忘塵。後無去路,徒增斷魂。」
嗟!這是什麼鬼玩意兒?他居然膽敢把幽谷派的領地私設為「忘塵谷」!包教人無法忍受的是,尹塵心那個可惡的家伙竟有臉面把自己與小師妹相提並論!他憑什麼?
良君堤望著石座上的刻字,不禁妒火心生,他這輩子無緣與小師妹廝守終生,那麼尹塵心也休想!
「尹塵心!你以為躲在幽谷里就可以為小師妹的死贖罪嗎?是誰許你稱這兒為‘忘塵谷’?你說,是誰許你的?」他扯開喉嚨大叫起來,忿怒激使音調驟然陡升。
林子里除了回繞的怒吼聲外,再听不到任何雜音傳入,甚至連微風拂過的伴奏也無,只有沉靜。
「你給我出來,有本事,你就出來與我一決勝負,我不準你把這兒取作‘忘塵谷’,听見沒?尹塵心,你出來跟我一較高下呀!」
良君堤抽出長劍,向空中揚起,再使勁兒劈下,將全身的仇恨全都劈砍向那尊惱他心煩的石座,劍鋒與石座之間擦出電光般的火花,隨劍滋滋作響。
而後,石座上裂出斷縫,恰巧是在‘莫詠’與‘忘塵’二字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