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張浩是否曾經如此淡漠地刺傷那個深愛他的女人?
「你為什麼沒帶曉嵐離開這里?」黃瑾低聲說出自己的嘆息。
曉嵐怎麼甘心愛上一塊無動于衷的石頭?
張浩轉身朝樹叢里隱去,黃道及時扯住他的衣袖,她覺得他欠曉嵐一個公道,簡直是無情無義。
「張浩!曉嵐真是錯愛你了!連我都不相信,你怎麼可以無情到這種地步啊!」
「……」張浩那雙透光的眼楮朝黃瑾直直地望過來。就是那雙眼楮曾經攝住了曉嵐的心魂。
一股完全的投射,冷靜中發出熱度,灼炙得足以燒燙任何一個接觸到的人。
這就是曉嵐最初害怕的原因吧!怕自己不夠熱烈去承受那穿透的光芒。
黃瑾好似陪著日記里的主角,回到了歲月的洪流中。
「她愛得連命都也給賠進去,怎麼不冤枉!黃瑾知道。
他听得見她說的話,否則他不會停下腳步。
「你為什麼知道?」張浩當然懷疑,他以為再不會在人知道.況且還是黃瑾這種「外人」。
黃瑾低身取出置在土里的東西,攤開。
「這是曉嵐生前的日記簿,我在無意中檢到的。冥冥之中安排了我和她相識。」
她恰好翻開的是最後那一頁夸浮的血色,朱紅刺進了男人的眼中,他中邪似地伸手去接。
那熱烈的血色是曉嵐至死的抗議,一如初時的誓言,她一生一世都要跟隨他。
「你不是答應要帶曉嵐走嗎?她怎麼舍得扔下你跟丁曲,自己跑去自殺呢?」黃瑾始終不明白,曉嵐計劃中的幸福人生為什麼竟會變調?
張浩握著日記簿的雙手在顫抖,昔日的戀情並未因為時間而冷卻,壓抑著自己不許激動。燒灼的火焚毀了愛他的女人,而獨留下他。
「是我逼死曉嵐的!」
「啊?」
張浩眼里的火山溢出濃稠的岩漿,他是同樣灼人的刺痛,全因為曉嵐。
她不只是愛他的女人,亦是他愛的女人。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愛情。
「是我們的愛情逼她走上死路。」
「你們,為什麼不走?」日記中,黃瑾見識到愛情來臨時的壯烈與堅決。
「是丁先生阻止你們?」她開始猜測。
張浩搖頭,眼里的無奈及痛苦再次浮現。
「我欺騙曉嵐。」
「你不愛她?」黃瑾又自己做了揣測。
「我愛她勝過我自己。」張浩不是無情之人,卻忍心做出無情之事。
「那……」
「但我重視寒星,超于一切事物之上。」
原來如此,答案終于揭曉,張浩寧願合情取義。
連黃瑾自己也搞不清楚,這樣的男人到底是可恨還是可愛?
「你騙曉嵐生下孩子以後帶她遠走高飛,原來你都是騙她的!」
曉嵐拿生命去愛的情感,怎麼能容許被摧殘?黃瑾心疼土里的亡魂,為什麼那麼傻呢!
「我以為,只要有了孩子以後,曉嵐就能夠淡忘對我的感情。」
「天啊!你還不明白她根本已是背水一戰了嗎?愛上你以後,她就已經無路可退了。」黃瑾為曉嵐感到不值。
張浩垂下眼簾,聲音里有著無以名之的空洞︰「結果她選擇了以死來抗議我的決定。她說,就算不能永遠伴在我身邊,她也要一生一世活在我的心底?」
墓中的曉嵐再也不可能重生,結果真令人一輩子也無法忘懷。
她要熱烈地去愛。
「她說,如果非得留下來,那她只有一死以求解月兌。
她無法守在寒星身邊,卻愛著我……」張浩哽咽難抑;原來這個沉默的男人,身上也負有如此沉重的情感包袱。
對曉嵐、對寒星,或許還包括了丁曲。
「你們全是一群傻瓜!黃瑾實在忍不住,既然選了這場無奈的戀愛,為什麼他們之中沒有人肯破網而出呢?
「是啊!我們的傻,害慘了所有人。害寒星失去妻子,害丁曲失去母親……」而他,也失去唯一的愛人!
愛情如果可以預設結果,也就不會再有那麼多人願意投身其中。賭局中的樂趣,也就是沒有任何人能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往何處走。
黃瑾無法漠視張浩的殘忍,但他的悲哀卻也令她同情。
她那種無所不在的同情又開始犯濫。
兩段愛情,三個受苦的人。
不!應該是四個人,丁曲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在如此一個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環境中成長,難怪她沒有快樂的重年。
黃瑾想到那雙哀愁而早熟的大眼楮,心中又被一扯一扯地讓人牽著發痛。
墓園中的黃瑾和張浩沉浸在各自的思緒當中!再沒多余的心力去顧慮周圍的一切變化。
包括樹叢間緩緩移動的小身影及一雙早熟的眼楮。
原來,哀傷也是一種遺傳的基因。
第六章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寒星手中的公文散落一地。
除了寒星之外,客廳中所有的人都不敢開口,眼光全投注于黃瑾一個人身上。風暴似乎開始,旋渦不停地轉動,不可能輕易放過任何人。
「黃老師?」寒星再問,一個身為人父的關心寫在眼里。
「我說丁曲不見了」黃瑾極力維持鎮定,此刻決不能慌張意亂。
丁寒星下班後,便听見了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就不見了?早上不是還看見她的嗎?」寒星明明早晨還和丁曲同桌共餐的,
怎麼也不相信女兒竟然會離奇失蹤。有沒有什麼可疑的預兆?寒星仔細回想清晨時的回憶。丁曲並沒有異于平常的狀況啊!除了有點沉默之外。沉默?不對,他了解自己的女兒,丁曲雖然古靈精怪,卻不是落落寡歡的孩子,至少在自己面前是這樣。她無時無刻不都希望他能多注意她一點嗎?
「丁曲是趁我陪祥媽買菜的時候溜走的,她要求我讓她自己一個人看家。」黃謹陳述整個過程。
「都怪我不好,不該拉著黃老師一起出門,現在可糟糕透了,若是小曲兒真有個萬一的話,我怎麼對得起……」祥媽早急得老淚縱橫,扯著袖子猛拭淚。
「是我的錯,竟然沒有察覺丁曲的不對勁,我這個老師難辭其咎。」
寒星已經大致了解目前的狀況,這不會是突發事件,由種種跡象顯示,不管出走或是失蹤,都是計劃中的謀略之一。
丁曲是有心離開的。
「你們都別再指責自己了,如果了曲有心不見,我們再怎麼防範也都沒用的。」他倒是冷靜。
「丁曲只是個小孩子,心眼再大也不可能算計到什麼地步,會不會……是被綁架?」祥媽焦慮不堪,做了不好的設想。
「不可能!」寒星和黃瑾異口同聲叫道,兩人內心都暗驚一下。
「如果是綁架,綁匪早該有動靜了,不會到現在還不來跟我聯絡。」丁寒星冷靜分析,商場上的沉著穩重如今依然有效。
「我有線索證明不可能。黃瑾掏出一張紙條,上面的著︰
我要去找媽媽!
「這是我在丁曲房間的枕頭旁找到的。」黃道解釋。
「我的老天!小曲兒是瘋了不成?還能上哪兒去找她媽媽?」祥媽的心情顯示惡劣,因為情況根本已經無法掌控。誰曉得了曲會去什麼地方尋找母親?
黃瑾心底的擔憂漸漸升高,她不明白丁曲說要永遠跟媽媽在一起的含意是什麼?
永遠?在一起?
墓碑底下的凌曉嵐!天哪,黃瑾不敢再想下去,這是什麼恐怖的聯想嘛!
「丁先生,我們是不是該報警?」她的理智提醒她。
「不急。
「怎麼會不急?丁曲還那麼小,不要說認路,搞不好連車子也不會坐,都一整天了,你怎麼還不急?」黃瑾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