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曲只是睜著水亮的眼楮不說話。
黃瑾陷在小女孩不語的眼眸中,她沒有看錯,丁曲的確是用一種無言而哀愁的目光朝她望來。天啊!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于.為什麼會有一雙哀愁得令人眩目的眸子呢?有什麼痛苦白事情足以令一個六歲的女孩子哀愁?
涼風從半開的門縫間襲進黃瑾這片猛然回過神,丁曲還在屋外!
「丁曲,你怕我啊?」黃瑾將門半掩,學著丁曲一起坐。
在門前的石階上。「我才不怕呢!小女孩硬是倔強地不肯低頭,自尊心倒是不容被損折的。
「喔!原來你不怕我。」黃瑾瞄一眼身旁佯裝鎮定的
小女孩,故意再問︰「奇怪!那為什麼你都不敢跟我說話呢?」
「我哪有?丁曲揚起下頷,像只尊貴的波斯貓。果然是遺傳自她父親的驕傲。
黃瑾繼續含笑地用眼楮詢問。比賽已經結束,贏家總是吟吟地綻放笑容,但必須緩緩地持續下去,勝利才能更長久。
丁曲低下頭,一副敗仗的表情,「我只是不想說話,才不是害怕咧!」
「是你先欺負老師的。」仍是輕松的口吻,黃道不想帶給孩子太大的壓力。
「……」丁曲保持低頭的動作,像是被人點成了石像,動也不動。
黃瑾相信女孩有把她的話听進去。
「我是不會記仇的。」任何人都需要承諾及保證,當然包括小孩子了。
丁曲望著自己腳上的鞋子。眼光一點點地朝腳邊移動黃瑾坐于她身畔,一雙腳自然也在一旁。
突然,她呆呆地望著那雙腳發征。
「我們和好吧!」黃瑾側過肩,輕輕頂了丁曲一下,好像她們已經是熟朋友似的。
丁曲循著語句,將目光移往剛才說話的那人臉上,黃瑾的唇邊還抿著淺笑。
「黃老師,你……你……」一雙驚訝又迷惑白眼楮又回到令她情緒轉變的地方。
黃瑾沿著女孩的視線望去,低下頭往自己貼在石階的雙腳瞧。
「糟糕!她終于明白為什麼一股寒意直打腳心竄起的原因了。
「為什麼老師不穿鞋?」丁曲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老師,眼楮骨碌骨碌地轉。
還不是為你著急,才忘了穿嘛!
黃瑾心里雖這麼想,嘴巴上卻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喔!老師是鄉下人,沒有什麼鞋子可以穿。」
「喔!」丁曲稍微收斂了自己驚異的表情。
「倒是你,還沒有回答老師剛才問你的事情啊!」黃瑾趕緊乘機轉移話題來為自己的莽撞掩飾,二來,她也實不想兩個人繼續坐在屋外吹風。
「……」一回到主題上,女孩又顯露出那抹多愁善的哀愁神情。
「丁曲,可以告訴老師嗎?」
丁曲的眼眸緩緩飄向石階下的無盡深遠之處,夜的墓園看不出綠意,倒成了淡淡的灰藍色一片。遠處沒有絲毫動靜。
「我想等爸爸……」女孩忽然開口,眼光仍舊停駐遠方。
黃瑾听完後,不知是該昏倒抑是感動,丁曲竟然守大門外干等遲歸的丁寒星!
究竟是怎樣的一對父女啊?
一個淡漠的父親跟一個早熟的古怪的女孩,唉!黃瑾在心里嘆了口氣。
「爸爸說今天會晚一點回家,我……我想等他回來。」丁曲的小臉上寫滿期待跟盼望,以及一層深深的疲倦。
晚一點?黃瑾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根本已經快凌晨三點了,看來丁曲是听錯了話,丁寒星如果回來的話,應當是「早」一點才是。
她不能由著丁曲枯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又是如此的半夜凌晨。
「不行!已經很晚了,你早該上床睡覺了。」黃瑾朝丁曲皺起眉。
「可是,我……我想等爸爸!」丁曲臉上的疲累其實已經很深,小孩子哪有辦法熬夜。
整棟白屋子肅靜地矗立在黑夜中,搭上沉色的藍,晚上的嵐園似乎比白天更為令人心悸。
黃瑾不可能放下丁曲一個人的,依照她的個性。
「那好,老師幫你替你爸爸等門,你上樓去睡覺。」她並非建議,而是命令丁曲。面對非常關頭,也就不能顧慮到尊不尊重了。
「我……想……」小女孩眨著眼,兩排長睫毛撲撲地刷下。
「丁曲!」黃瑾仍不放棄地堅持。
終于,還是黃瑾獲得勝利,她順利地擊垮了丁曲的深深的睡意。
她抿唇一笑,畢竟小孩子的體力還是不夠。
此刻的黃瑾正在實踐剛才對丁曲的承諾——為丁寒星守門。
原來家庭老師還得兼職管家以及看更的角色。黃瑾心里隱隱察覺出這份工作的艱辛,也許,她並不合適如復雜的事務吧!
「還不回來!」黃瑾甚至覺得荒謬,她竟然。更半夜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覺,還得縮在藤椅里等待那遲的「男主人」回家!這算什麼?
她換了一個較舒服的姿勢。嗯!再眯一會就好了。
奇怪,怎麼傳來一陣喧鬧?明明沒有人啊!
黃瑾睜開眼,屏氣聆听。屋子里一片黑暗,她確定吵聲是由外頭傳進來的都什麼時候了,怎麼會有人在嵐園吵鬧?
除非——
黃瑾離開位子,開門而出.幾乎是一刻以沒多等待。
聲音時斷時續,她循著用音找人。天啊!為什麼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
步下石階便是墓園的所在地,黃瑾終于得以瞧見禍首。
「張浩,丁先生怎麼了?「她站在石梯的最末一階往前望。
張浩轉過身,眉頭緊糾著,在他身旁的男人正是那個禍首——
丁寒星。
「黃老帥,把你吵醒了?」張浩終于肯開口說話,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
「他怎麼啦?」黃瑾走下最後一階到他們身邊。該死!怎麼那麼冷?
丁寒星坐在地卜,兩眼無神地望向黑暗中的墓碑,嘴里喃喃念著,和他平日的形象迥然不同。
「大少爺喝醉了。」張浩顯然不願吐露太多,是怕令丁寒星難堪吧?
黃瑾很識大體,也就不再多問。
突然,丁寒星又開始先前的胡亂吵鬧,一個人歪歪倒倒地往墓地里走。
「大少爺……」張浩在一旁跟著,落下黃瑾一個人。
她雖不膽小,卻也不習慣獨自守在這兒,當然是向前跟上那兩個男人。
「你回來!曉嵐!你回來!丁寒星朝著漆黑的夜色大吼,光鮮的衣著早已不整。
張浩始終守在一旁,忠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但黃瑾可看不下去,莫說別的,若任他再如此鬧下去整座嵐園都會被他掀翻了。
「你回來!我要你回來!曉嵐!我只要你回來!」丁寒星盡避酒醉不醒,仍清楚該往哪里走去,顛簸地半行半爬。
張浩只是安靜地跟著,隨丁寒星胡亂發泄。
黃瑾向前一攔,抓住丁寒星揮舞的手臂,冷靜地對他說︰「別鬧了,丁先生。」
丁寒星將目光移向眼前的女人,靜默了大約五秒鐘的時間。
「你不是曉嵐?」聲音里有隱隱的壓抑,認真細看的態度好似他是清醒著的。
「我當然不是了,丁先生,我是黃瑾。」
她懷疑,跟他說明會有效嗎?
丁寒星幾乎站不穩,張浩向前扶住他,丁寒星將臉轉向張浩︰「黃瑾是誰?哈!她是什麼東西?」
張浩無奈地瞅過黃瑾,唇邊一絲無奈的牽動。
「黃瑾不是個東西,我是丁曲的家庭老師。」她把自己的臉靠在丁寒星眼前。
丁寒星的眼眸內全是細碎的藍光,他推開她,還自往尋找的處所去。
「你別再胡鬧了!非得把全家人都給吵醒嗎?」黃瑾實在氣惱他藉酒裝瘋。
她活該放著好覺不睡,跑到這里來吹冷風、受閑氣都是她自己多管閑事!
丁寒星才不理會她,甩開張浩,他繼續朝黑暗里。移動,只想單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