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想著想著便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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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門鈴叮咚地吵個不停,懵懵怔怔去開門,沒想到門口站著的竟是陸雪明。她拍拍鐘雨的臉,說︰「天使,早上好。」然後一步跨進屋里,「佳肴美酒可曾備下?陸大主編來給你講故事了。」
鐘雨心中氣她這麼早來擾人清夢,但一听到要講故事,人便精神了。昨晚的陸雪明定有奇遇,否則以她夜貓子的習慣哪里能這麼早就登門騷擾。
把她按在沙發上坐下,晃到廚房里找到兩只杯子和一瓶紅酒,走到她面前把酒倒入杯中,遞給她,「說吧,我洗耳恭听。」
她輕輕地抿了口紅酒,笑道︰「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鐘雨瞥一眼面罩光彩的陸雪明,她一身衣服又換回平日的散漫寬大,「有什麼實質內容不成?」
不理鐘雨的調侃,她陶醉地說︰「你沒看到秦一杰見了我時面部表情一下變成呆傻的樣子,真是讓人開心透頂。」「什麼秦一杰,什麼變成呆傻,還有什麼開心透頂,我不愛听倒敘的。」吞下一口酒,鐘雨心想這麼一大清早的就開始喝這種東西,真是瘋狂。
「好的。」興奮的陸雪明變得听話許多,「秦一杰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你知道學中文的人都是滿肚子的鬼主意,而我和秦一杰呢從一開始就合作無間,不僅捉弄同學,也捉弄助教,甚至教授。」
鐘雨受不了地搖搖頭,听她繼續講下去。
「你知道,我相貌普普通通,至多算作中上,而秦一杰呢,是整個學院里排得上號的英俊小生,平日里倒貼的女生多得很,我們兩個之所以成為朋友,大概是因為我從來沒把他視為日後飯票的人選,而他也從未將我看作可以交往的女孩,兩個人很輕松地玩在一起。直到大學生涯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兩個常被我們捉弄的助教假戲真做,在我們兩個平日的‘幫助’下竟真的走進了結婚殿堂。哈,你知道,媒人是一定會被熱情地宴請的嘛,我和秦一杰沒想到這樣也可以助人為樂,所以在他們結婚的那天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兩個人不知怎麼就晃當著跑到海邊,就在沙灘上躺著睡了一夜。記得早晨醒來時一睜眼就看見了秦一杰那張英俊的臉,他笑著對我說早安。」
陸雪明喝了一口酒,接著說︰「然後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一束紅色的玫瑰花和一封信,信是秦一杰寫的,我還記得開頭第一句就是︰‘如果時間听從我的指揮,那麼我就讓每一個早晨都有輕柔的海風,不驚的海浪,讓自己躺在柔軟的海灘上一睜眼便看得見你’。你猜都猜不到,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秦一杰這家伙開始捉弄起我來了。哈哈,于是我馬上就回了他一封信,請班里的同學幫忙傳給他,在信里我約他晚上去海灘,就是我們在那兒睡了一夜的海灘。接著我又以秦一杰的名義發信給所有我知道的喜歡秦一杰的女生,信是打出來的,署名處填上我模仿的秦一杰簽名。然後那天下午我便躲在家里蒙頭大睡。哪知睡到半夜就有人大聲砸門,我睡得懵懵懂懂,根本沒想到會是秦一杰找上門來,開了門,見到一臉怒氣的他,我的覺便全醒了,以為他生氣會打我,誰知他只是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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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打你一頓。」鐘雨縮在沙發里說。
陸雪明眼神迷蒙,「現在我也這麼想。如果他不吻我,我就還會一直是那個以捉弄別人為樂趣的陸雪明。」
「後來呢?」
「後來的故事總是沒意思的。我們開始交往,還沒畢業就已經同居。兩個古靈精怪的人不僅被現實折磨,同時也互相折磨,身上的靈氣差不多開始磨光時,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天使救他逃月兌生天,而留下我獨自掙月兌地獄的泥沼。最有趣的便是登上天堂的他還能夠記得當日在地獄里的同伴,要約她出來見面,真是天真的人!以為這是場模擬野戰,月兌下戰袍我們還是兄弟姐妹,可以緊緊擁抱,一起喝頓下午茶。」
「嗯,荒謬的人。」鐘雨喝酒,點頭稱是,「要給他什麼樣的懲罰呢?」
「嬌嬌柔柔地說話,打扮得像昨夜星辰般懾動他的心魂,然後笑嘻嘻對他說,天知道他娶回家的只是個假冒的天使,而真正的天使,沐浴烈火已經重生。」
「好。」鐘雨高聲喝彩。
陸雪明閉上眼長嘆一聲,道︰「鐘雨你知道嗎,我為昨晚而傷心。我不願見到他面上的風霜,不願見到他用溫和的眼神看我,不願見他時時盯著他妻子的神色行事,不願見到他們一家三口坐在那里而顯出只有我與他們是隔閡的。哦,鐘雨,我得不到他卻也忘不了他。」
「好。為你得不到他也忘不了他干杯!」
兩個人都已醉了。
鐘雨睡到中午被咕嚕叫的肚子弄醒了,起來看見陸雪明懷中抱著抱枕睡得仍香。打開冰箱正要找出東西來湊頓午飯時,她卻醒了,走進廚房,詫言︰「你還會做飯?」
鐘雨沒理她徑自打開煤氣往鍋中倒入大米,再撕開一袋魚松倒進鍋里,一會兒工夫香噴噴的魚粥盛入碗中,兩個人稀里嘩啦地吃個盆干碗淨。
吃完粥陸雪明主動去把鍋和碗刷干淨。鐘雨笑她︰「你還會刷碗?」
見鐘雨房間角落里堆著許多樣子奇怪的雜物,陸雪明嘖嘖稱道︰「鐘雨,你這里怎麼全是好東西?」
知道她喜歡,鐘雨忙說︰「如有喜歡的,你但搬無妨。」這些東西現在對于鐘雨等同負擔與垃圾。把那把用彩色透明塑料圈圍成形的椅子和兩幅小些的畫兒從一堆東西中揀出來,這三樣敏兒見過曾說喜歡,鐘雨收到一邊預備給她送去。
「如果都想要怎麼辦?」陸雪明故作發愁,听鐘雨說「全拿走也行」時便頓時喜笑顏開。鐘雨望著她心想︰這個人,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一顆心能夠剝成玲瓏八瓣。
送她走了回房再看,只見四下空蕩得可心,至此所有關于上一場戀愛的記憶體全部被抹去,其實除去剛剛送走的東西之外,鐘雨早已什麼都不記得了。說那是一場戀愛,倒不如說是一場自我放逐,是她也能夠逃月兌過安元凱磁力吸引的一次證據罷了,但是每一次她都會再被吸回來,被那永遠消除不了的磁力永遠的吸引。
穿上白色球鞋和深藍色的棉裙,鐘雨把剛剛挑出的東西放到車里,已經到了下午,不知店中如何。
店里寫滿天下太平四個大字。鐘雨長喟一聲,放下心來。剛剛坐在椅子上就接到敏兒的電話,聲音還有些囊聲囊氣,但語調卻是歡快的,叫鐘雨老板時甚至露出一絲兒的嬌嗲。一定是雨過天晴了,鐘雨想,「再給你三天時間,夠不夠?」她一口了然地問,只听見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歡呼,在敏兒不迭的「謝謝鐘雨姐」聲里鐘雨放下話筒。一時之間,心情變得分外輕松。對于敏兒這般靈秀可人兒的女子得到完滿的感情,比她自己還來得高興。將送給她的東西堆在辦公桌旁邊,鐘雨發現那把糖果似的椅子放在自己灰紫色調的辦公室顯得非常突兀。
在店里呆到四點鐘便起身開車回家,車開半路拐進一家土產雜貨店買了刷房用的滾筒。進家找個桶往里倒入白色涂料。一面牆沒刷完,便覺胳膊酸痛,咬著牙關刷完了樓下的廳,整個人就散了架般倒在沙發上。仰頭一望,才發現天花板被自己漏過,忘記刷了。口里低低咒一句,找報紙折了頂帽子罩在頭上,又從儲物室里找來大塊的塑膠布蓋住沙發與茶幾,登上把高椅顫巍巍地開始刷天花板。整個大廳完成後,人也覺得要完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