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頭也不回。
「今兒早上‘六劍’中的五位爺都死了,死在自己的房里,脖子都被扭斷了。乖乖,莊主可發了好大的火,現下莊里亂得一鍋粥似的。你快跟我到前堂,莊主要親自查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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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議事大廳上,雍蠓宗焦躁地踱著步。一旁的副莊主馬玨正在報告搜查的發現。後面聚集了一大群的莊衛和僕人,個個噤若寒蟬。小叢站在他們中間,動也不敢動一下。
「李群和尤威的面容扭曲,似乎死前曾受極大的驚嚇。伍超、周波人和林雲亭則死狀安祥,應該是在睡夢中就被辣手奪命。」
雍蠓宗皺眉不語。
馬玨壓低了聲音︰「莊主,這件事影響很大,六劍除了是莊主生死之交,更是我們此次行事最大的助力,這次五劍莫名其妙死在莊上,全莊上下人心惶惶,連請來的外派高手都議論紛紛。」
雍蠓宗停止了踱步。
「是什麼人下的手?真的一點痕跡都沒留?」
馬玨極其沉重地點了點頭,「我只能說,這人是個天生的屠夫,下手又狠又準,干淨利落到了極點。我和李兄弟已經前前後後查看過三次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雍蠓宗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沉吟了一會,隨即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提高聲音宣布加強戒備,尤其是前方莊口的圍牆邊,除了加派人手外,並砍倒全部可能作為敵人屏蔽的大樹,現在要進莊將會有一百多米的距離是光禿禿的平地,夜間以風燈照得明晃晃的。
他再隨口查問了住在西廂附近的僕人幾句,見確定再也問不出什麼,就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小叢剛從大堂出來,旁邊一個清冷的嗓音傳來︰「小叢!」
是水晶,今天她穿了一襲湖水綠的月華裙,頭發高高地挽起,配上高挑窈窕的身形,更覺飄逸出塵。只是她神態間有點落寞,似乎有什麼難題困擾了她。
小叢順從地走了過去。
「大小姐,你有心事嗎?」
水晶驚詫于他的敏感。
「沒……只是心里有點不痛快而已。」
「是為了‘六劍’五位老爺的事嗎?」
「是,也不是。」
「咦?」
「這五人平時耀武揚威、趾高氣揚,雖有好武功卻無好武德,這樣的人,多死兩個我也不會傷心。」
「那……」
「我擔心的是,連這樣的高手也……只怕……」俞家莊這次是惹上不該惹的人了。
「小叢,有沒有覺得府里守衛森嚴,跟平常的人家不太一樣?」水晶轉身跳上亭邊的圍欄,意態郁郁地問。
「覺得啊。我剛開始是有點奇怪的,不過後來一想俞莊是武林世家,老爺又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心里就釋然了。」
「不止是這樣,以前家里雖然也有守衛值崗,但不會好像現在這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生怕飛了只蒼蠅蚊子進來似的。」
「這……府里的氣氛是有點凝重。現下五位大爺又死在府里,只怕……」
水晶悠悠地嘆了口氣,「眼下是五劍,遲點就要輪到俞府的人了。」
听到水晶的話,小叢那雙大眼可愛地瞪圓了。
「不會的大小姐,俞家在道上有那麼顯赫的名聲和那麼大的基業,不會有人敢來捋虎須的。」
「小叢,武林中的事你不知道。爹這次對上的敵手非同小可,無論是名聲、實力,全不在俞家莊之下。別的人或許會畏懼我們幾分,他們絕對不會買賬。更別說這次是爹心懷不軌在先,就算給人家怎麼樣報復,也無話可說。」
小叢皺了皺鼻子。
「听起來,大小姐好像不贊成莊主這麼做。」
水晶搖了搖頭。她當然不贊成啊,只是她不贊成又有什麼用?爹向來獨斷獨行,這次又有一群狐假虎威的東西在搖旗吶喊,還未動手呢,這邊已把他捧得上了天,以為就像吃豆腐花一樣吃定了人家。
現在人家只不過小試牛刀,爹引為臂助的六劍幾乎全軍覆沒,再森嚴的護衛又有什麼用?真正的高手還不是照樣來去自如。這邊擺出的陣仗只怕是貽笑大方,不值一曬罷了。
算了,這些煩人的事她不要再想了。
水晶坐在圍欄上,輕輕踢動兩只腳,仿佛想借這個動作,踢走心中的千般煩惱。就算身為俞家的大小姐,就算憑借卓越的才智讓雍蠓宗對她刮目相看,她依然是不開心的。女兒就是女兒,在爹爹的心目中她的意見是無關緊要的,畢竟,繼承俞家莊的永遠不會是她。拿下武林中惟一可與他匹敵的對手,為他的寶貝兒子打下一個萬年江山,爹的心目中就是如此盤算的吧?
從小她們母女倆在俞家莊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雍蠓宗從來沒把她們放在心上過,直到她長大,管賬,掌權,事事同二房那邊變著法兒較勁。並不是她天生好斗。有一個懦弱溫柔的娘親,她不使出吃女乃的勁兒去護著,只怕早就讓跋扈的傅蓉給趕出俞家了。
這麼多年來,她在外忙著管理賬目,打混在險詭難測的商場中;在內忙著應付傅蓉母女的囂張刻薄,真的是身心俱疲了。
俞家莊的大小姐,說出去威風,實際上一文不值。
要不是小叢,只怕她到現在連個可以說句知心話的人都找不到。
她轉身朝小叢望去,小叢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麼純真燦爛的笑容,讓陽光也失色,她呆呆地看著,就是這種純真,在見面的最初就徹底地俘虜了她。
靶覺上,她好像從來與「純真」二字無緣,她的童心,她的純稚,未曾來得及綻放就讓自己生生折斷。
在俞家生存,什麼都需要,就是不需要童真,她這樣告訴自己。今天她做到了,她讓自己成為爹不可或缺的助手,她管理了整個家的開支用度,她讓娘過上了不再被欺負的日子。她該滿足了吧?
可惜並沒有。
如果可以,她寧願是生在平凡人家的平凡女子,不會看賬,沒有尖牙利齒,也不用全天候豎起渾身的尖刺,惟恐有人前來侵犯。
那樣的人生會幸福很多吧?就像眼前的小叢一樣,就算貧窮,就算一無所有,卻能擁有燦爛的笑容,理所當然地幼稚。
「小叢,你知道嗎?我有時寧願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譬如……你。」
當小叢露出驚訝的表情時,她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那又如何?她率性地一笑,她這輩子從沒這麼放肆過。但在他面前,她好像不需要任何的武裝,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敞開心扉的感覺是如此舒暢,而這種感覺,是很容易讓人上癮的,水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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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五劍出了事之後,俞家莊的氣氛就有點怪怪的。雖說對方是攻其不備,但這份輕功、這份膽識,也足以使人膽顫心驚了。顯然,壁壘森嚴的俞家莊,並沒有想象中牢固。
不知內情的莊衛們,當值時議論的都是這件事。知道北犯計劃的幾個核心人物,以及外派請來的高手,私底下嘀咕得也不少,各人將這個暗殺者的身份猜了無數次,卻都茫無頭緒。就算是敵派的第一高手展其極吧,也不見得有這樣的身手呀。難道敵派請了外援?那麼這個高手又該是誰呢?
事發時,夏澤赫正在鄰縣奉命處理事情,因此逃過一劫。听到消息後,他氣急敗壞地趕了回來。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兒子和二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