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巧?我也約了朋友來吃飯。」紀澤穎說時,一雙眼已轉向與鐘天寵相視而坐的人,眸色一頓,心下不由生出感嘆來,好冷艷的女子。精致的眼角、眉梢、唇角間都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雖然鐘天寵外表並沒有張揚出那種冷峻,可是兩人的氣質卻是如此神似。
「你好,我叫紀澤穎。」紀澤穎沖著那冷然的女子微笑著伸出手來。
「程小露。」說時,微涼的手友好握上了紀澤穎的手。
「真高興今天能認識你。不過我朋友還等著。」紀澤穎轉首望向身後,一位五官輪廓分明的外籍男子很是紳士地沖程小露揮了揮手。
茶眸微虛,認出了揮手的人正是那天在羅浮爆攔住自己車子的瓊尼。
「天寵?天寵?」
「嗯?」失神之人在程小露一迭聲的呼喚中醒過神來。
「天寵,她突然放你假,似乎就是為了見我。」冷艷的眸中閃起警惕的光芒,「她似乎對你已經開始懷疑了。」
「應該只是巧合吧。」他皺眉。心中在想著的,仍是那個瓊尼。他究竟是紀澤穎什麼人?
「澤穎,你是不是瘋了?竟然為了那樣一個男人而浪費了整整三天?!」
紀澤穎完全無視于瓊尼的大吼大叫,自顧自打開車門,舒舒服服坐進駕駛座,「瓊尼,你要是再說,下個星期的畫展你就別想看到我了,還有英國皇家水彩畫展也沒作品好送了……還有音樂……」
「好了好了,我認輸了。」瓊尼舉起雙手投降,「紀小姐你高興愛誰就愛誰,高興干什麼就干什麼,我躲回紐約去等你總行了吧。」
「真乖。」紀澤穎趁瓊尼不備,像撫寵物般一把撫亂了他一頭的棕發。未待瓊尼抗議,引擎聲已隆隆作響,「那我們紐約見了。」
瓊尼望車興嘆。邊撫平自己一頭的亂發邊感慨自己為什麼會踫上這個煞星。
罷剛走出飯店的人恰巧目睹了方才一幕,一時間止步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身後的程小露見鐘天寵忽然停下步子,不解地問。
「沒什麼。」鐘天寵搖頭,一雙眸仍然鎖定著瓊尼。
「需不需要查一下他的資料?」程小露自鐘天寵眼中讀到信息。
「那就麻煩你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追查瓊尼的資料,他,應該和「沙漠公主」完全沒有關系,不是嗎?
好吧,他和紀澤穎有關聯,而紀澤穎又是找到「沙漠公主」的關鍵。所以,自己要求小露查他的資料,也不算是職責之外的事。
夜色中,鐘天寵獨自立在酒櫃前,有種想喝酒的沖動,卻知道櫃內的那些紅酒不是他負擔得起的。真糟糕,回來的時候竟然忘記隨意買幾罐啤酒了。
他心情格外的好。可能是因為發現由房內可以看見點滿星辰的夜景,也可能是晚上的咖喱很合口,而更多的,可能是因為瓊尼不過是紀澤穎的經紀人。
他竟然在乎。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他該在乎的應該只有「沙漠公主」而已,這次為什麼會失常到連貨物的所有人都在乎起來?
「這麼晚了,站在酒櫃前想什麼呢?」清亮的聲音自樓梯處傳來,伴著聲音的響起,吧台上的燈也跟著亮了起來。
「沒什麼。」他抬眸望她,「紀小姐這麼晚了還沒睡?」
「嗯。」她欲言又止,自酒櫃中隨意取出一瓶紅酒來。
「我以為你只喝純水。」他有些意外她的動作。從認識她現在,她的飲食簡單到了只有粗糧面包和純水。
她淡然一笑,用開瓶器打開軟木塞,「純水不助眠。」
她睡不著?是為什麼事?
「要不要陪我喝一杯?」紀澤穎說時,已從吧台旁的儲物櫃中取出兩只水晶高腳杯來。
鐘天寵掃了眼她手中的酒,「1986年的拉菲不是我這種人喝的。」
紀澤穎不以為然地啟了蓋,「1986或是2006,還不都是酒。」邊說著邊為兩只空杯注得半滿。
鐘天寵望了眼那杯中剔透的紅酒,又望了眼紀澤穎唇邊那欣然的笑,伸手接過了高腳杯。
「干杯。」紀澤穎揚唇,一仰頭,已將杯中的紅酒盡數喝完。
鐘天寵尚未來得及舉杯,只見紀澤穎又在為空杯注酒。
她向來都是這樣喝酒的?他不自禁地皺眉。眼看著她又干下一杯。
「你再有錢,也沒必要把一萬多美金的酒當成純水來喝。」當她第三次要加酒時,他已搶先一步用手封住瓶口。
紀澤穎微燻醉色的雙眼略帶不解地望向鐘天寵。而他那雙茶色的眸也正帶著思量地望著她。
夜色中,只有酒櫃中亮著一盞淡黃的小燈,昏暗的夜中,兩人就這樣一眨不眨地彼此相望著。
許久許久,才響起一個微帶遲疑的聲音︰「鐘天寵,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提問人那雙漂亮的黑眸在黑暗中閃著認真的光亮。鐘天寵心中一緊,難道她剛才那樣灌酒只是為了能大膽向自己提出問題嗎?會是什麼樣的問題?難道她察覺了……茶眸中有戒備之色浮現,語調卻還是維持在平常的聲調︰「什麼問題?」紀澤穎唇邊的笑意漸漸斂起,雙眸越發明亮,「你第一次見我時,有沒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只是這個問題?鐘天寵眸色微微松動,幾乎沒有猶豫,便堅定道︰「有。」
「真的?」紀澤穎不敢相信地眨著眼,毫不掩飾自己聲音中的驚喜與意外。
「被那麼多青年才俊包圍著的你,讓我覺得很像是《亂世佳人》中的思佳麗。」那晚是她的二十歲生日晚宴,在巴黎最著名的克利翁飯店,一身耀眼明媚銀裙的她就如同眾星捧月的那輪皓月,誰都無法忽略她的光芒。
期盼的眸瞬間黯下,唇角扯出一抹淡得幾乎看不出的苦澀。
「思佳麗……呵。那你是不是我的阿什里……」她低喃著,輕若蚊吟。
「什麼?」沒听清楚的人隱隱察覺出她剎那的失落,于是追問。
「沒什麼,只是……」只是自己在見他的第一秒,便生出了那種似曾相識的錯覺,終究還是自己錯認了人。
「我想我還是少說多喝比較好。」她奪回酒瓶,給自己面前的杯中斟滿時笑得有些肆意。
「你有心事?」他凝視著她,望著她眼角唇邊的失意,心上泛起陌生的感覺來,有點澀。
含笑抿下一大口酒的人機械地搖著頭,「沒有,我能有什麼心事?我出生豪門又是藝術天才……」明明是在開心地笑的,怎麼笑著笑著,就笑出眼淚來了?
「別喝了,你醉了。」他沉聲道,同時從她手中奪過酒杯。
明知她的淚是因為喝醉的情緒失控,可卻還是在觸到她臉頰那晶瑩的淚滴時,生出了奇怪的憐惜。鐘天寵望了眼手中的酒,莫非1986年的拉菲會害人情緒失常?所以紀澤穎的流淚和自己心中的不舍,都是酒精在作祟?他想自己可能也醉了吧,雖然他的酒量並不差。
「我沒醉。不信的話,可以拿一套智力測試題來考我。」紀澤穎忽然以極其不滿的聲調抗議他先前的話。
「智力測試題?」他失笑,她竟然酒醉時還不忘賣弄她的高IQ。
「告訴你個秘密哦。」她笑嘻嘻地將頭向他湊近,淡淡的清香陣陣充盈著他的口鼻,「其實,我背過的智力測試題都可以堆成山了,所以那些圖案排列和數字規律不可能難倒我的。呵呵。」
茶眸停在她因酒醉而微紅的雙頰上。她真的醉了,所以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