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在廚房,為什麼不開燈?」雖然她從小就習慣了獨自待在大房子里,但這並不表示她對黑暗中突然模到一只人手具有免疫力。
「可我並沒有覺得有開燈的必要。」他的黑暗視力還不差。若不是看到她險些撞上椅角,他也不會趕緊放下杯子去為她開燈。
「哦。」紀澤穎應得有些心不在焉。現在她所關心的,是到底哪里有吃的,真的好餓。
「你在找的,是不是這個?」
好香。這味道……難道是……「天吶,是粗糧面包!」
鐘天寵含笑對上她眼中的疑惑,「算是感謝你幫我訂的晚飯。」
「我隨便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對你的胃口。」她輕松地說著,一雙靈動的眸卻很是在乎他的反應。
「謝謝,我很喜歡咖喱。」
「喜歡就好。」垂下的眸中,掩去了意外、驚喜和更深的疑惑。怎麼會這樣呢?他分明很討厭粗糧面包,討厭到了讓自己已經排除了他是「他」的可能,可又怎麼會那麼巧地他也喜歡吃咖喱呢?
唉,自己又干什麼還要這樣庸人自擾下去呢。再試探又能怎麼樣?他就算是「他」,不是也早已將自己忘得一干二淨了嗎?
「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鐘天寵自然不會知道紀澤穎心中的糾葛,端起桌台上的水杯,就這樣離開了廚房。
紀澤穎低頭望著桌上的面包,更加覺得肚子真的很餓了。
「無論怎樣,先吃飽肚子再說吧。」伸手掰了一截粗糧面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夜色中,一抹修長身影輕輕轉開門把手,悄然潛入房內。
貪涼的人沒有關窗的習慣,陣陣晚風將印著碎花的窗簾吹得搖曳飛舞。一縷月光透雲而出,為屋內靜靜鍍上一層銀漆。那雙染了月色的茶眸像一對淺綠的寶石般在幽暗中閃亮。
眸色停佇在床上那個蜷縮而睡的人身上,發現她竟然有蹬被子的壞習慣。明明告訴自己這不是他應該管的事,還是忍不住躡手躡腳為她蓋好薄被。
月光下,沉睡的她漂亮得像是個真人版的洋女圭女圭。鐘天寵伸手,下意識地為她將擋住面容的那束發捋至耳後。她睡得很熟,顯然是他摻在面包中的安眠藥起了作用。
鐘天寵,你在干什麼?
恍惚的人猛地收回手。自己下藥可不是為了在她沒有知覺的時候,這樣細細端詳她、為她捋發,而是為了……眼神轉向床邊那個桃木櫃。上次雖然找到了那個保險箱,但卻因為時間太緊迫,而沒來得及打開。今晚,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查一下箱子中到底有沒有自己要的東西。
鐘天寵右耳貼著箱門,凝神傾听著保險箱的脈心。夜色中,只听見風拂起窗簾的沙沙聲與密碼鎖被轉動時的喀喀聲。忽然,一聲低喚驚散了風聲︰「鐘天寵。」
轉鎖聲戛然而止。蹲在保險箱旁的人整個怔在了原地。藥效竟然沒有在她身上發作?屏氣等了半天,卻再也沒有下文。
鐘天寵轉著微顯僵硬的脖子,茶眸警惕探向床上,卻發現紀澤穎根本就沒有醒。立起身來,他輕聲靠近床邊。
床上人不僅由床這邊移到了另一邊,被子也再次被蹬掉。
罷才那一聲喚,難道是夢話?借著月色去望沉睡中的人,只見她長長的睫毛正微微翕動著,看來的確是沉浸于夢鄉。
她的夢中竟然有自己。鐘天寵心間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來,暖暖的。微微有些好奇,自己在她夢里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再次回到保險箱旁。
「喀嗒。」
在找到脈心後,保險箱應聲被打開。
怎麼會是這些?望著箱子內那些整齊堆放著信箋和玩偶、小飾品,鐘天寵眼中滿是錯愕。竟然用一個怎麼大的保險箱來放這些……這些扔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去撿的東西?
眼神再度探向床上的人,紀澤穎,你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難道你所要珍藏的只是這些信和玩偶?
看到信箋上那橫放著的方方正正的夾子,順手抽了出來,只見封面上是稚氣的「寫生簿」三個字。
這一定是她小時候用來寫生用的吧。這麼厚一撂?看來天才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隨手翻開,第一頁上的人就是傳說中已經失蹤的紀家大公子吧?也就是紀澤穎的爸爸。翻至第二頁,看到右下角的「哥哥」二字,看來這位俊逸少年便是如今財經界赫赫有名的紀澤脈了。
合上寫生簿。這本無異于家族日記的私人畫本,實在不是他這個外人應該再看下去的。
重新關上保險箱,對著那雕工精美的桃木櫃長長嘆了口氣。看來今晚是白忙一場了。原本以為自己的司機生涯可以在今晚圓滿劃上句號,卻沒想到城堡中唯一一個保險箱里,竟然堆滿了這位天才少女的童年回憶。
這個被喻為天才的女孩子看來真的是名不副實,否則怎麼會傻傻地將回憶鎖在保險櫃中以求安全呢。要知道,回憶只有存放在心底才是最最安全的。
第3章(1)
啁啁啁啁。
一陣鳥語細啼將鐘天寵自睡夢中喚醒。
自床頭櫃取餅手表,發現時間還早,時針才指向「6」。那位大小姐應該還沒起床吧?
睡意已全無,索性自床上站起身來。一把拉開米色的窗簾,徑直打開了古式的窗戶。那熟悉的果葉清香撲面而來。深嗅了一口這純淨而美好的香氤,放目向那片點綴著鮮艷色彩的綠茵探去。
如果有哪一日能告別如今這種朝不保夕的動蕩日子,他也盼望能攜愛人歸隱這樣一處晨聞鳥啼、滿目綠茵的寧靜之地。而自己攜手的那個人……忽然,茶眸停在了綠茵間那一抹移動前行的水藍色上。是紀澤穎?她大清早去果園干什麼?唇邊溢出一個淡淡的笑來。微微松了口氣,他就知道的,自己下安眠藥的劑量絕不會有問題。
紀澤穎按住頭頂的淑女帽,抬頭去望高處那顆飽滿的青隻果。真糟糕,忘記帶伸縮梯了。往常都有管家跟在身後一路提醒園丁、提醒花草匠該拿這個、準備那個的。看來這麼大的城堡,沒了誰都行,沒了管家還真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
不過……止不住露出可愛的笑來。不知道小舅舅如果知道是自己為了迎接鐘天寵才鼓動他放了城堡所有工人的長假會是什麼反應?偷偷瞄了眼二樓那個房間,呀,窗打開了,難道他已經醒了嗎?
「你要采隻果?」
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驚得紀澤穎原地一跳,「你……你起來了?」
他是怎麼辦到的?踩在這鋪了木板的小路上,竟然沒有半點的腳步聲?!
「想要哪顆隻果?」他仰頭,斑斕的光影照在他身上,說不出的明亮俊朗。
「哪顆?哦,那顆。」發現鐘天寵那雙茶眸正等待著自己的回復,紀澤穎才由恍惚中醒過神來,手指向了先前看中的那顆隻果。一陣甘甜的清風吹來,那顆隻果似得意般在那高高的枝頭搖擺著。
紀澤穎朝鐘天寵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梯子的話別說鐘天寵了,就算姚明也不一定能夠到那顆隻果的。
「嗖。」
紀澤穎只听到有東西破空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那顆隻果已由枝頭直直落到了候在樹下的鐘天寵手中。
鐘天寵一個輕拋,隻果穩穩落在了紀澤穎手挎的水果籃內。
紀澤穎看著籃子里仍在滾動的青隻果,滿是驚喜,「這是魔術嗎?你是怎麼辦到的?」
鐘天寵將手掌平攤放至紀澤穎面前,掌中躺著三四顆小小的淺藍色石塊,是城堡果園內石子專有的漂亮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