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橫互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也不知該怎麼開口。
潘磊的心情十分復雜,他坐在椅子上,驚痛的心情方平撫,他要立軒先回去,他再跟他解釋,而自己還是來找她了,無論如何,他想听听她怎麼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聞帳內傳來一聲幽幽嘆息,是蘭澤先開口。
「當年,我托人捎信回家,並不是……」潘磊緩緩解釋,卻被蘭澤打斷。
「那不重要了,都過去了。」蘭澤道。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那是個誤會,為此我三年來痛苦不已,卻找不到你……」潘磊仍若以往的溫和。
「你都從你朋友口中知道了,對不對?」蘭澤說。
「嗯……」潘磊點了點頭。
「那麼,什麼誤會都不要緊了,不是嗎?我不貞于你,對象還是你的朋友,從今以後你不必感到虧欠,反正……是我欠你在先。」蘭澤盡力維持平穩的語調,努力把感情全數抹去。
「采采……你為什麼?」潘磊痛心地問。
帳內一陣沉默。
「采采,告訴我!」潘磊堅持地說。
他看不見她奔流的熱淚,蘭澤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會克制不了自己,讓他听見她在哭泣。
「采采……」潘磊見她不答,邁步揭開羅帳,她在哭,哭得哀痛逾恆,他在她身邊下,凝視著那張他朝念夕惦的容顏,心頭萬分的不舍,他抬手,如同以往一般溫柔地為她拭淚。
蘭澤抬眼,凝望著他道︰「為了錢,沒有錢……我們撐不過那個冬天,我能典當的東西殆盡……」
潘磊沉默了,為她心痛。
「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潘磊深深歉疚地吐出這句話,輕納她入懷,在無聲中他也悄悄落淚,為她而哭,只為她而哭。
「采采,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潘磊輕輕地問。
又是沉默。
「現在,你的身分不同了……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停雲坊的舞伶……」過了許久,蘭澤才道。
「我不在乎……」潘磊堅定地說。
「可是我在乎。」她靜靜地與他相望,靜好清美一如觀音的神色,她又說︰「我在盼玉樓的過去,和魏熙光的過去,在官場上,都有人知道,我們…不可能了。」
潘磊靜靜地望著她,沉默了片刻。
「我只知道,沒有你,我一無所有。」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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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兄……我……」立軒執持韁繩,不知該如何開口道別。
潘磊微笑,道︰「一切都是上天的捉弄,不是誰的錯……你放心吧,我不會怪你什麼。」這是幾經他深思熟慮後得到的結論。
「以後……還是朋友嗎?」立軒遲疑地、緩緩地開口。
「以前的事,就讓時間淡忘,以後,自然還是朋友。」潘磊重重地握了握立軒的手,誠摯地道。
「潘兄的雅量,立軒欽佩不已。」
「其實,或許我還該感謝你,讓我找回了妻兒。」潘磊道。
立軒微笑,望向遠天,道︰「是時辰了,也該上路了。」
「保重!」潘磊道︰「等我帶采采跟小哲回揚州家鄉,再捎信給你。」
「嗯……替我向嫂子說再見,潘兄,我走了!」立軒揮揮手,一扯緩繩,馬車便緩緩前行。
潘磊目送著立軒離去,當揚起的路塵全數落定,立軒已在遠遠的天邊。
潘磊辭官帶著妻兒回鄉,一路上山清水秀,一家人和樂融融。
「爹……揚州在什麼地方啊?」小哲坐在蘭澤懷里,對執持韁繩的潘磊說。
「揚州在……」潘磊倒詞窮了,不知該如何跟小哲解釋。
「小哲看著,這條路是不是很長很長呢?」蘭澤接口,說。
小哲看了一看,點點頭。
「路的那一頭,就是爹爹的家鄉啦!爺爺在那邊等著小哲喔!」蘭澤笑著說。
小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那娘……揚州有什麼好玩的阿?」
「娘也沒去過喔,這要問爹了!」蘭澤含笑望著身旁的夫婿。」
「揚州……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還有……爺爺的家里有秋千喔……是姑姑小時候爺爺做的!」潘磊想著家鄉的一切,不禁漾起了笑容。
「真的剛好棒喔!」小哲開心地拍拍手。
「小哲如果乖的話,爺爺的小狽就會跟你玩呢!」潘磊再補充道。
「小狽……」小哲咯咯地笑了起來,可愛的模樣把他們都逗笑了。
「娘.小哲很乖對不對?」小哲拉拉蘭澤的衣袖,問。
「這個……娘要想一想……」蘭澤故意道。
「娘……」小哲喚道。
「如果小哲以後都乖乖自己吃飯,那小哲就很乖了。」蘭澤終于道。
小哲微笑點點頭,那微笑跟潘磊一模一樣,蘭澤噗哧一聲哭了出來。
「采采,什麼事那麼好笑?」潘磊微笑問。
「沒有呵沒有。」蘭澤望著父子倆一式一樣的微笑,一陣幸福感泉涌而上,吟道︰「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香花處處,草技春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