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了解我的能力,就不怕我導一部戲砸一部戲嗎?」她在豁出去前,要知道自己的犧牲最終能換來什麼。
「幾部舞台劇還砸不窮我。再說女人的能力到底夠不夠,男人自然會在床上親自鑒定。」
她實在沒法再將這樣的對話繼續下去,說一聲「我會考慮」之後便匆忙掛斷了電話。可是被這通電話攪亂的心緒卻再也無法恢復平靜。
她可以實現自己夢寐以求的理想,她可以獨擋一面去指導一部甚至多部屬于自己的戲。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現在她只是缺少機會。而這個機會她可以交換來。交換的代價是自己。可是這又怎麼樣?史副總、丁導,還有更多自己不清楚的比自己不知地位要高上多少的人不也受著康華的擺布接受著他的恩賜?自己與他們不同的不過就是以一個女人的優勢去交換一個讓自己可以攀得更高的台階。這個台階她不能舍棄,舍棄之後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憑康華在圈內的人脈,自己絕沒有可能再擠入這一行。
冰冷的手指握成了拳。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她的牙齒深深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濃重的甜腥味溢滿齒頰。她決定接受康華的交換條件。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最初進入這行時,她點頭哈腰、任人差遣、受盡白眼,不是同樣也丟盡自尊、掃盡顏面嗎?不過就是再多一次羞辱罷了。
在她打定主意的同時,出租穩穩停在了何念家樓下。一觸到那幢樓,武靖宜的心便抽痛起來。可是,該怎麼面對他?那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要求自己拿純粹的愛去回報他的何念,她該如何面對……
第9章(2)
「歲歲,在想什麼?」
低沉溫柔的聲音將武靖宜自回憶中拉回。她抬眸,驚覺他不知何時已經立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哭了?」他用手捧起她的面頰,深色的瞳中是又憐又驚的不舍。
她早就知道無法面對的。他為什麼要醒過來?為什麼要那麼溫柔地對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心跟著他揪結的眉尖一起緊揪起來?
「到底怎麼了?乖,告訴我。」他邊替她擦著淚邊軟語輕哄著,眼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
「不要對我這麼好。求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她閉上眼,又急又猛的眼淚自他指縫間流淌而下。她該怎麼辦?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會動搖、會怯弱、會改變主意的。可是不能。絕對不能。
「歲歲。」她的話讓他不安起來,「你是不是在後悔昨晚的事?還是在怪我昨晚太沖動了?」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後悔?昨晚的一切根本就是我故意要它發生的。」她是蓄意引誘他的。在自己變成交易的籌碼前,她想將完整的自己先交給他。不是交易,不需要代價,只是純粹的因為愛。
何念听到她這樣說,眉眼間的緊張頓時松動了下來,他握過她的手,堅定地給出承諾,「我很感激昨晚那個愛我愛得毫無保留的歲歲,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誤解你的主動,或是無法持久自己的感情,那我必須明確地告訴你,你多慮了。」
老天。為什麼要讓自己遇到他,遇到那麼溫柔體貼、那麼讓她怦然心動的他。為什麼要讓自己遇到這樣的他,卻又不得不傷害他,錯過他。
「何念,昨晚的一切連同你對我的愛就到此為止吧。」她強忍著心底的陣痛,一字一字漠然道。
握著她的那只手猛地一緊,痛得她五只手指像要斷裂一般。
「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不敢相信地搖著頭,因震驚到無法相信而氣極反笑。
「我說一切就到此為止吧。從此,你是你,我是我。再不要有牽連了。」她既然已經掏出刀來咬牙捅了下去,就索性捅得更深一些吧。
「你瘋了嗎?如果要結束,那昨晚又干什麼要開始?你把自己當什麼?把我又當什麼?」他仍沉浸在昨晚的喜悅中,這當頭一棒打得他又悶又痛。
「昨晚就當作是對你一片深情的答謝吧。我能給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她冷冷道,仿佛又變回了兩人初見時的那個武靖宜。
「辦不到。我不答應。絕不答應。如果你心里沒有我那也就罷了,權當我何念自作多情一場。可是你明明就愛著我。我怎麼可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抹殺這段感情。」情正濃時,他怎麼可能說抽身就抽身。
她望著他眼中的無法接受,聲音疏離得自己都覺得遙遠,「你要的是一份純粹的愛情。我給你了。只是保質期僅限今晚以前。如果你願意繼續湊合著接受一份混沌不清的愛,我無所謂。」
「什麼叫保質期僅限今晚以前?什麼叫湊合一份混沌不清的愛?你今晚到底要去干什麼?」他已經由她的話中猜到了幾分端倪,雙手不由緊張地握住她單薄的肩膀,生怕她真的會就此消失一般。
「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她迎上他眼中的追問,給出他要的足以傷到他的答案,「我今晚要拿自己去換事業的幫助。」
何念仿佛看陌生人般看著武靖宜,啞然了許久許久,才沉著聲問道,「是那個叫丁誠的導演嗎?」
「你怎麼會知道丁誠的?」她從不和他詳談工作中的細節,丁誠雖在圈內極具知名度,可是相比電影而言只能算是小眾藝術的話劇,除了那些玩票的影視圈紅人,極少有被普通人所熟悉的演員和導演。
「吳凌告訴我的。你們每次見面約會,她都會發短信通知我。」那天他得知她和那個丁誠約會後,便整個慌了神。他甚至無心工作,于是索性請假回家。卻沒想到打開家門時,看到正在熱著米粉的她。那一刻,他有多驚喜有多感動,她永遠不會懂。
「呵。原來你們一直都私下保持著聯系。」如果只是簡單吃過一頓飯,吳凌又何至于對他用情深至那般田地。原來是他一直在給著她希望。
「我只不過從她那里了解關于你的情況。」他反感她那冷嘲的口吻。吳凌是自己了解她工作狀態的唯一橋梁。無論發送短信時她抱著怎樣的居心,他都不想切斷這個橋梁。
「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麼。我並不想要任何的答案。」她再不悅再反對又能怎樣?她既然選擇了事業放棄了他,那她便喪失了約束他的資格。
「可是我想要答案,到底是不是那個導演?」
「是誰有那麼重要嗎?反正就是個會在我事業上給予我重生機會的人。」姓康姓丁,對她來說都沒有區別。
「吳靖宜!你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為了什麼該死的重生機會,你竟然要出賣你自己?那些該死的升職工作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重要到你竟然猶豫都不猶豫一下,就選擇放棄我對你的感情、放棄你的尊嚴人格、放棄除工作以外的整個人生?」他惱火,惱火自己的愛情竟然被她這樣輕賤,更惱火他愛著的人竟然這樣自我作賤。
「是。事業對我來說就是這麼重要!有了它我才是武靖宜。杰出、聰慧、優秀、能干。它帶給我的不僅僅是價值上的肯定,更是心靈上的支撐。失去了它,我就什麼都不是了。」她習慣了驕傲、自信、高人一等地生活著。而這些都是事業帶給她的。
「你的杰出、聰慧、優秀和能干不是它給你的,是你自身具備的。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即使沒有了你那該死的事業,你還是你,還是武靖宜,你的日子還是會繼續,你照樣會餓、照樣能睡、照樣想哭就哭想笑都笑,什麼都不會改變,只不過是曾經租給別人的時間又回到了你自己手中而已。但是你現在本末倒置地要為了一件生命中並非不可或缺的事而去毀了你整個的人生。這到底值不值得!」他一度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她的觀念,他甚至曾經以為自己真的做到了,用愛情喚醒她,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影響她對人生的感悟。可現在看來,他敗了。敗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