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她和他安全回到了度假小島。她那體貼又相襯的未婚夫帶著所有被她差點遺忘的現實又重新回到她的世界。兩個劫後余生的人眼神糾纏著,身體的距離卻被現實不斷地拉開。她不可能在度假小島上穿著比基尼作他的飛行副手,他也不可能跟著她去繁華都會過囂鬧復雜的生活。他們承認了彼此的感情,卻又否認了彼此的可能。
結局是兩個人為了愛情而互相的妥協。一個浪漫的擁吻引出影片結束的字幕。
電影可以給個「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結局就此劃上圓滿句號,生活也可以嗎?
武靖宜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將退出機器的碟片裝回封套內。看著封面上那兩個完全不相襯的人,心中有莫名的哀傷緩緩流過。
看了眼背後碟片架上液晶鐘顯示的時間,已經接近子夜,她電話中忘記問何念大約何時會回來,不過應該快了吧。
隨意抽了張碟塞入播放機中,發現是部有些沉悶的老片。看著看著,她的雙眼漸漸沉重起來。正想合上雙眼,清晰的門鎖轉動聲將她驚醒。
怎麼會有人開自己家的門?她正欲立起身,眼神觸到面前的大屏幕,才猛然想起這並不是自己家。
「在看《TheApartment》?」開門走入屋內的人只抬眼看了下屏幕便已經準確地報出了片名。
「我隨手拿的。」她按下「暫停」鍵,屏幕上漂亮電梯小姐的顧盼生輝就此定格。
「這部片子很老了,你看可能會覺得悶。」他說時不知按了哪一處的開關,整個暗黑的客廳內忽然有點點燈光耀動起來,銀色的小扁點四散在客廳每一處,將客廳化作一片綴滿星光的夜色。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收著它?」她問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客廳內模擬星空的景象所吸引。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既而道,「或許因為我本身就是個很悶的人。對了,你餓不餓,要不要煮些東西來吃?」
她擺了下手。
「你確定?我做的焗飯味道可是世間難尋的。錯過了真的很可惜。」
對于他帶著小小得意的誘惑,她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他沖她眨了眨眼,「我去墊點東西先。五點吃的晚飯。早餓扁了。」
「冰箱里有芝士蛋糕。」她沖著那個鑽向廚房的背影囑咐道。
「這芝士口感真棒。」她听到他在廚房里的贊嘆聲,不自禁地露出欣慰的笑來。
「下次別帶東西來了。我做芝士匹薩給你吃。」他端著被吃了大半的蛋糕,在她身旁坐下。
她睨著他,「你好像很熱衷于烹飪。」
他點頭,以無比鄭重的口吻道,「我竭力追求的人生目標就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噗。武靖宜忍俊不禁,露出難得的大弧度笑容來。
「你笑的樣子其實很動人。」他注視著她,目不轉楮。
不自然地將自己散落的頭發夾至耳後,她竟然不敢正視他灼熱的雙瞳,「你平時上中班都要這麼晚才回來嗎?」
「嗯。通常都要過了一點才能到家。」他將最後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挺辛苦的。」她接口道。
「還行。累身不累心。」
「呵。」她笑了起來,為自己那份累身又累心的工作。
「你看過 豆了?」他看了眼屏幕上被定格的畫面,視線又轉回她身上。
「沒。看了個輕喜劇。」
「我幫你找。」他剛想起身,她已經出聲阻止,「不用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哦。」他應了一聲,又坐回沙發上,深色的瞳卻一直一直注視著她,「不如今晚你就住在這里吧。」
「什麼?」他大膽的提議驚到了她,一雙極少宣泄心事的眸內閃著那麼強烈的驚惶與錯愕。
「現在已經快二點了。你再趕回去的話,根本就別指望有時間休息了。我可以睡客廳,房間歸你。」他緩緩解釋道,雙瞳細細徘徊在她寫著驚惶與錯愕的眉眼間,笑意隱得極深極深。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窗外已深的夜,視線移向液晶鐘上的時間,的確是很晚了。而且只要一想到她那間空落落的房子,她便對眼前這一切生出不願離開的眷戀來。
于是在他詢問的目光下,她輕輕地認真地點了兩下頭。
這對武靖宜來說,完全是種陌生的蘇醒方式,在食物誘人的香味中醒來。
當她散亂著頭發、睡眼惺松地走到廚房前,立刻被廚房那張折疊桌上擺著的豐盛早餐給驚到了,而一旁圍著圍兜的何念正帶著自得的笑望著她,「早啊。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你一大早就起來做早餐了?」她揉了揉眼楮,視線很快被他圍兜上那只正在捉蝴蝶的小老虎所吸引。
「我習慣了。」他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唇角露出笑來,「這是我自己畫的。挺可愛吧。」
第7章(2)
「你自己畫上去的?」這到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用織布顏料就可以了。這個有空我們再細聊,你快點去洗臉刷牙吧。早餐要涼了。」他催促她道。
「可我沒有帶洗漱用品。」她怎麼會想到他會提議自己留宿,而她更不想到自己會答應他的提議。
「我剛才去買雞蛋時順便幫你買來了。洗手間里粉色沒拆封的,都是你的。」
「粉色?為什麼是粉色?」她皺眉,自己又不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了,粉色對她來說未免太過夸張了吧。
他看出了她無聲的抗議,無奈道「沒辦法。我用的都是藍色。那些綠色、紫色、桔色的又實在是和洗手間顏色太不相襯。你就勉為其難一下吧。」
她看著他,雙唇微微動了動,卻最終沒有只字片語。
在洗手間中,她望著自己手中那把粉色的牙刷,又打量著以白色為基調的明亮四周,眼神最後落在鏡子中的自己身上。
「如果只是用一次而已,和洗手間不相稱的綠色、紫色、桔色又有什麼關系呢?」她望著鏡子中那個眼神迷茫的熟悉臉孔,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的床很溫柔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般;早上聞著香氣醒來的感覺比睜開眼便是冰冷空氣要好上太多太多;而有個人穿著圍兜微笑著向你問好讓單身慣了的她竟然想到了「家」這個字。她不希望這一切只是海市蜃樓,今天之後便不再會出現。但她又怕因此在這里就會有她專屬的洗漱用品迎接她的隨時入住。
想要又不能要。這個矛盾的困惑讓她即使是在面對他精心烹制的早餐時,都顯得那麼心不在焉。
「你知道嗎?其實昨天我打開房門時,並沒有想到你還在。我以為你一定已經離開了甚至根本就沒來。」他垂著雙眼緩緩道。
「是嗎?」她淡淡地應著,心中卻不斷玩味著他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是什麼。
「我每次凌晨時分回到家,打開黑漆漆空無一人的房間,嗅到的都是生冷的氣息。昨天卻那麼不同,打開門,黑暗中閃著光亮,空氣中有你的氣息,那一瞬間,我便意識到有個人正在家中等著我。」他抬起瞳,雙眼里閃著熱烈的專注,「我知道你並沒有刻意等著我,我也知道這只是我的錯覺,可是歲歲,我還是要謝謝你。因為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不是孤單一人,而是被人需要著守候著的。」
她抬眸,視線與他交匯在空中。她想糾正他的錯誤她的確是刻意等著他的。可是,她卻任由兩人的眼神糾結纏繞而沒有出聲說話。不能糾正,這一糾正,她和他之間便再也拉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