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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愛(下) 第9頁

作者︰桑果

黑瞳中閃過危險的光芒,「為了見他,性命都可以不要?」

「是。」她不可能因為扶蘇簡單兩句話就拋下那個身殘的可憐人于不顧。

「可惜不能如你所願了。因為阿房宮還等著你去入住呢。」看到她臉上的堅決,被氣極的人,不怒反笑,只是眼神已是一片冰冷,「或許,我該快些回去盡督造之職才是!」

「你!你明明說過不會讓阿房宮有建成之日的。」他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記性不錯。」扶蘇唇角微揚,怒火已全然被鎮在黑瞳內,「在我出宮督造的時候,你不妨回憶回憶本公子當初為什麼會那麼說。而別光顧著去想為喬松殉情!」

冷冷轉頭,他知道太過失常了!自己竟然扔下幼娘、扔下阿房宮,就這樣急急趕回宮來!還不止失常,根本就瘋了!竟然踏入喬松的地盤,還這樣明目張膽地將她「強搶」了出來!這一連串的蠢事足以毀了他多年的苦心努力!而這一切,只因為身後這個叫晏落的願為別人去死的女人。眼中的冰冷逐漸被傷痛瓦解。她的心中竟然住著除自己以外的一個人。

「我從來都只想陪在你身邊!除了你贏扶蘇,晏落從來沒想過為誰生為誰死!」

那個不顧一切在自己背後響起的聲音,听得扶蘇心上一震,人就這樣怔怔地扎在了原地。任由那個人由背後靠近、任由那雙微涼的手圈上自己的腰際。

「我對他只有憐沒有愛。」她輕輕道,雖沒了武功,但纏著他腰際的手卻是那麼用力。

「那與我……」轉身之人觸到她眼底晶瑩的水霧,「何干」二字在喉頭生生被咽下。

「我與喬松公子只是君子之交。」胡亥可以誤會自己和喬松,趙高可以誤會自己和喬松,全世界誰都可以誤會,只有扶蘇不允許。在自己心都被他佔滿的今時今日,他怎可誤會自己。

「是嗎?」他冷聲反問,一雙注視著她的黑瞳幽深莫測。那盆鳳尾竹是他心上深扎的一根刺。

看到他眼中的冷然,晏落忽然心上生出一陣失望來。他不信自己,眼前這個把自己心都佔滿的人,在自己為他付出這麼多的今時今日,竟然還在懷疑自己對他的一片真心。

自他腰間無力地抽回雙手,想讓他明白自己心意的那滿腔熱情已變成刺骨的寒,「信不信由公子自己定奪吧。」

「你跟我來。」他忽然一把抓起她無力垂下的手,將她往宮廷深處領去。

第4章(2)

這……這不是喬松送自己的那盆彩竹嗎?

水眸不解地移向扶蘇,「這竹,你不是打了以後就命人扔了嗎?」

「這鳳尾竹,世上僅存了兩株,我怎麼可能讓它毀在我手上。」黑瞳幽幽注視著晏落,自她踏入這廢棄雜園後見到鳳尾竹的每一個反應,都被納入眼底。

「世上僅兩株?」望向那彩色的扇狀竹尾,她也知道這竹子必定是名貴的。可卻沒料到竟然是如此稀罕之物。

「我父皇還在趙國做質子時,曾一醫家女弟子搭救于危難。未料兩人私訂終身未過多久,父皇便被使臣接回秦國。那女弟子除擅長醫病救人之外,更是愛好栽培奇花異草。在父皇離開趙國那日,她將自己精心栽培的這種五色竹贈予父皇,說是世上僅兩株,以此竹為他日再見之信物。」扶蘇說到這里頓了頓,一雙眼望向目露驚詫的晏落。

「你是說,這竹是定情信物?」晏落望著那五彩竹尾,未料想世上僅有兩盆的定情信物,喬松竟然送給了自己。

扶蘇幽幽望了晏落一眼,低沉悅耳的聲音繼續道︰「我十歲那年,宮外來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求見父皇。說是父皇在趙國的私生子。當時父皇一听說這孩子生得傾城傾國之貌,又手捧一盆五色竹……」

「喬松公子?」原來喬松不是在宮中出生長大,難怪他身上總少了一種其他皇子所有的凌人盛氣。

「喬松的母親因相思成疾,病逝于趙國。父皇內疚自己為統一天下而未及時去尋她,所以賜這竹名為‘鳳尾竹’,喻意將喬松之母視作皇後。」這段故事當初宮中人盡皆知。扶蘇至今仍記得自己初見那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弟弟時的驚艷與震撼。「這鳳尾竹……」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一盆竹,它是舉世稀有的珍貴之物,是定情之物、更是喬松母親留下的遺物。自己竟然無意間收下了如此珍貴的一份禮物。

「這盆鳳尾竹,喬松看得比性命更重要。現在,你對他來說,卻比這竹更重要了。」悅耳的聲音仿佛是自牙縫中透出的一般。

「我何德何能……」原來從頭到尾,誤會的都只是自己。喬松對自己竟然是真的情根深種。

「是。你何德何能,竟然讓我那些弟弟個個為你神魂顛倒。」而神魂顛倒的,又豈止是他們。

「那你呢?」她月兌口而出,一雙秀眸忐忑地望著他,隱隱透著急著想知道答案的迫切。

黑瞳幽幽注視著她,許久許久,空中溢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听到這聲嘆息,晏落原本的忐忑頓時轉為不安。想到方才扶蘇還在誤會自己和喬松,自己現在竟然全無女兒該有的嬌羞之態出口直問。這樣一來,會不會更讓扶蘇誤會自己是那種輕浮的女人?老天,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就將問題月兌口而出了?眼前這人不是江湖兒女,更不是什麼普通男子,自己怎麼可以。

「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不是……」話說到一半,忽然沒了再繼續下去的辦法。因為唇倏地被他溫暖地封住。封得那麼嚴實而迅速,驚得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扶蘇在吻自己嗎?在這光天化日?他怎麼可以吻得這麼深……

「我恨不能吻到你心上。吻去那上面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他在她發燙的耳邊低語著,惹得她更是臉紅心跳不已。

「那上面,從來都只有一個人。」自己的心不像他,可以裝得下江山社稷、權臣美女,她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個贏扶蘇。

「是嗎?」他深深注視著她,腦海中盤旋不去的是那個楚國的亡君,「那人是誰呢?」

晏落錯愕地抬頭望向扶蘇,他竟然問自己那人是誰?

「那人是世上最無情、最傷人、最遲鈍……」她忿忿然地數落著他,卻不想那個被罵的人不怒反笑。

「既然扶蘇如此不堪,你為何還對我念念不忘?」心中因篤定她的心上人是自己而生出前所未有的輕松來。那個楚幽王,無論他曾經在晏落心上是否佔有一席之地,他都已經隨著湮滅的楚國而一起煙消雲散了,不是嗎?

「你!」他明明知道自己說的是他,還故意反問自己,「你存心拿我尋開心是不是?」

被質問的人斂眸藏起眼底因她的反應而生起的釋然欣悅,聲音平靜無波︰「走吧。」

嗯?他都不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你是不是對晏落沒有信心?」雖然自己從未刻意招惹過誰,可是公子高、喬松,甚至可能還包括胡亥的表現,都讓他或多或少對自己存有顧慮吧。

「不是。」他簡單利落地回道。

「扶蘇。」眼見他要走,她連忙出聲喚住他,不想讓已經說破的事再次陷入那欲說還休的僵局中,「你听清楚了,晏落心上的人,姓贏,名扶蘇。為了這個人,我痛過、傷過、死過。可是,如果有下次,我還是心甘情願為他痛、為他傷、為他……」

唇驀地被人用指牢牢封住,與秀眸相視的,是緊蹙的雙眉下,那雙幽深的黑瞳,瞳仁中有氣有惱有悔,更深的濃得化不開的眷戀,「不許你再提那個字。你要為我生。千秋萬歲,同我一起,守護著這片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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