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累了,幾乎有那麼一剎那,他沖動地想攜起她,遠遠逃離這座繁華城池,找個偏僻小鎮隱姓埋名,就此一生。可他不能。哪怕負了自己,他也不能負了皇兄。因為那是他心目中的神,不容置疑的神。
李從穎轉身望向背後人,自他無語的回望中,詫異地發現那張俊美的臉上缺失了慣有的不羈與冷然,豹眸中更有著無心掩飾的疲憊與困惑。那個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大宋王爺哪里去了?
面對那雙瑩亮閃爍的星眸,趙光義斂目回避,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虛弱的一面。
靜謐中,沙啞的聲音緩緩道︰「真不舍得離開你。」
李從穎不由一顫,難道他知道自己的計劃了?他究竟知道了些什麼?慌亂地抬眼,卻撞上眸色漸濃的黑瞳。那雙深邃的眼似咒符般,讓她忘記了去思考,忘記了所謂的計劃,傻傻地著魔般地與那雙眸糾纏在一起,怎麼也無法移開。明知他的眼底的越燃越肆虐,卻沒有絲毫的不安與忐忑,甚至有一種想不顧一切迎上去的沖動。
「你是不是冷了?」注意到她方才的顫抖,霸道地將她一把擁入懷中,甚至沒來得及閃躲就這樣被他覆下的唇吻個正著。
厚雲羞澀地遮去月光,卻遮不住已然萌芽的情愛。理智迅速蘇醒,她開口想抗議,卻被他的舌乘虛探入,身體先理智一步投降于他所帶來的那些陌生而悸動的親密接觸。他那雙寬厚大掌所引起的熾熱一路燃燒著,罔顧她微弱的掙扎,大掌熟練地探入她衣襟,肆無忌憚地在她禁區游走。她嗚咽著發出低鳴,柔弱得讓他心疼。
「從穎,別害怕。」他在她耳邊柔聲安慰,壓抑的低音直沖她心房,震得她不自主地顫抖著。由掌心引發的火熱將她整個引燃,那片火肆虐著她,似乎越燒越旺,就在將要燎原的那一刻,火勢戛然而止。
趙光義觸到一片冰涼如雪,身體的熾熱一下子消了大半,抽出探入的手,發現握到的是那塊紫玉蟠龍。
「你一直貼身戴著?」他特地加重「貼身」二字,波動的情緒使得聲音不穩。由這塊玉窺到的秘密使他興奮異常,激動得忘記了最為擅長的將情緒深埋。
雙頰立刻飛紅,為心事被看破而羞澀尷尬。慢慢清醒的同時意識到自己竟然是衣冠不整地躺在石桌之上。連忙拉攏被他扯開的衣襟,受驚般地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在他與自己之間留出一段安全的距離。面對他時,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了。殘存的理智早已消失殆盡。剛才若不是他突然停止。現在恐怕她已是注成了會悔恨終身的大錯了吧。她真該死!將六皇兄、將生育自己的南唐、將自己身上的責任都置于何地了?
黑眸注意到她眼中的戒備,轉而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紫玉蟠龍。他明明對自己發過誓的,他要她心甘情願,即使對她的渴望折磨得他遍體鱗傷,他也不該這般魯莽的。心下為自己方才的情不自禁生出愧意,主意卻已經打定,「你值得更好的。我要你做我趙光義的新娘,完完全全的新娘。」
新娘?原本還沉浸在自己滿月復秘事中的芳心陡自一顫。他在說瘋話嗎?堂堂王爺竟然要娶一個亡國降臣的侍婢做王妃?
「你瘋了嗎?」月兌口而出的話語沒像慣常般經過深思熟慮。
「是的,我瘋了。」趙光義點頭,眸中露出一抹含笑的溫柔,「遇到你,就注定我非瘋不可了。」
避開他溫柔到幾乎可以溺斃她的眸色,眼楮卻不爭氣地蒙上了一層薄霧。同病相憐。為什麼不索性讓自己真的瘋了。那樣的話,她便不會這樣痛苦,這樣飽受煎熬了。
「晉王的身份注定我不可以有弱點。明知這樣,我還是讓你成為了我的弱點。這個不受我自己控制、不受形勢控制、只受你控制的我,真的是瘋了。」
她的心為何這般悶痛?那雙迎向自己的深眸中寫滿了期盼,但凡是世上的女人都會為這番話而義無反顧地撲入他懷中吧?可她的腳卻若鐵鑄般紋絲未動。可她不屬于這世上,她是南唐聖女、是八公主、是身負復國重望的人,她的世界里只有南唐興衰,容不下南唐以外的其他。誰都可以感動,但她卻是注定是唯一沒有感動權利的那個人。這是她的命,卻不知是她的幸抑或是不幸。
「從穎。」他慢慢移近由她拉開的距離,異常輕柔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不會再讓你傷心流淚了。等我這次凱旋而回,你便不會再有流淚的機會了。」
「回來?」她茫然地自他懷中抬起螓首,因為他突然要離開的消息而露出鮮有的遲鈍。
「皇兄派我去平北疆之亂。大軍于明日卯時出發。」他仰頭望天,夜色出奇的晴朗。明天,該是個晴天吧。多年的行軍經驗,讓他對天氣有著異常敏感而準確的判斷。
她不語,也如他一般,仰臉去望。月,好明亮地掛在天的那邊。
今夜,他們這樣近地立在同一處,望那同一方天、同一輪月。明天,他將北上,而她卻將迎向宿命的輪盤。從此,是不是會永遠天各一方?倏地,一陣黯然遮上她心上的月。
第5章(1)
當趙光義看到房內的一幕時,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時候了。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就是大軍出發的時間,他沒有回避的打算。為了表明自己這個不速之客的來到,他只能對著房里纏在一起,或者準確點說,是被女人纏著的男人冷咳了一聲。
「王爺!」莫昔童慌忙起身並欲借勢推開貼著自己的滋麗,誰知硬要喂他吃飯的小美人不依不饒,吊著他的頸項任憑他將自己整個拉離地面。
趙光義促狹地輕掃了一眼貼在一起的兩人,「這就叫如膠似漆吧。看來本王來的不是時候。」
「滋麗,別鬧了。快給王爺倒茶。」莫昔童語氣微沉。
滋麗好奇地望了望趙光義,對著已面有慍色的莫昔童吐了吐丁香小舌,識趣地松開了手。她可不想讓昔童討厭自己呢。
「王爺想喝什麼茶?」滋麗大大咧咧地問。
趙光義輕笑了一聲,「不用了。桌上不是有酒嗎?」
「糯米甜藕不許吃!那是我特地做給昔童的!」滋麗連忙用杏眼緊盯著趙光義,生怕他會偷吃一般。
「滋麗!你太沒規矩了!傍我回房去!」莫昔童低聲吼道,實在為她的魯莽無禮而頭痛。
滋麗委屈地癟了癟小嘴,不敢不听話,慢吞吞地向門口移去。
「滋麗,不如跟本王回府吧。」趙光義話是說給滋麗听,眼卻始終注視著莫昔童,「昔童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不要!」
「我哪有?」
委屈的拒絕聲伴著急急的申辯。趙光義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王爺,發生什麼棘手的事了?」莫昔童長身一閃,眨眼間原本大開的房門已被關上。
趙光義眸中閃過一絲贊許,不動聲色道︰「本王只是順道拜訪,何來棘手可言。」
「王爺少唬末將了,你可是寧願讓家丁跑斷腿,也不會無事造訪的。」莫昔童太了解這位王爺的「懶惰」了。朝野斡旋,朝夕萬變。表面上,趙光義從來不與任何將臣親近,與莫昔童更是刻意疏遠。江山初定,手握兵權的趙光義不想落下擁兵自重、結黨營私的話柄,全心全意只為輔佐聖上穩固天下。莫昔童一直深信,憑著王爺的才能,哪怕給他一個殘破的金陵,他也一定能攻陷汴京。只可惜王爺沒有稱霸的野心,只想著為皇上看守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