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她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眼角淚痕仍未干去,唇角已淒然揚起,「我這公主,是雞肋。有了雞腿,自然便忘了雞肋的好。」
淚,再次洶涌。
儉言,昨夜的柔情蜜意,原來只是你向自己告別的方式。真是殘忍,太殘忍了。竟然用這樣溫柔的方式來捅自己,太殘忍了。
她靜靜坐在窗旁,望著天上那輪皓月。
「公主,已經是二更天了。」
二更了?他今天也不會來了吧?
她嘆息著搖頭。自己為什麼還要這樣執著著不放呢。他與九皇妹的大婚在宮中也已經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父皇這回特地囑咐了皇後,要風光大辦一番。最寵愛的女兒要出嫁了,豈會像自己上次嫁入柳家那樣,只是隨便準備些嫁妝,帶了兩個侍女便草草去了夫家。
儉言現在應該正忙著接受四方賀喜並精心準備做他的風光駙馬吧。
今時今日,他已不再是柳辛楊身邊那個郁郁不得志的侍衛了。他是皇上的寵臣,更是九皇妹的心頭摯愛。有了這兩人的寵愛,滿朝文武,有哪個還敢輕看他的。自己這不得寵的公主,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吧。
或許,他從來都沒真正愛過自己吧。當初,不是以父皇密探的身份混在柳府的嗎?所以對自己的照顧與關心,也可能只是對父皇的盡忠職守吧。
包何況,他坦露心跡也是因為那樣急切地逼迫著。或許,他根本就是半推半就地要了自己。
想著,淚不禁又濕了一臉。
芷蘭連忙絞了帕子為她拭淚。望著她那雙因睡眠不足和流淚太多而紅腫的眼,也跟著急出淚來,「公主,你這又是何必呢。」
「芷蘭,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才拭干的面頰又濕濡了一片,「他怎麼可以這樣,明明那晚說好了的,明明說好了的。」
「公主,別再去想了。」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勸慰眼前的傷心人。那一晚,她這門外的旁觀人都被門內那番溫情纏綿所感動,更何況公主這個當事人。
「我也不想去想,真的不想。」她累了,哭累了、想累了、心更累了。可是往昔偏偏糾纏著自己不肯松手。
「芷蘭。」她忽然喚道。
「在。」
「你說,會不會是辛楊在地下的冤魂詛咒著我?我這樣辜負了他,害了他,所以他在地下怨恨著我。」忽然想到那個已經逝去的人,冥冥之中,覺得那才該是自己的歸宿。
「公主,您在胡說什麼呢。您救了柳家最後一息血脈,柳公子在地下保佑你們還來不及呢。」芷蘭不安地勸慰著。為書錦眼中透出的絕望而駭然。
「保佑?呵。」露出一抹殘笑,那就保佑自己吧。保佑自己能撐過他和九皇妹完婚的那一天。
第9章(2)
統領府內一片喧鬧歡騰。
再沒幾日便是儉統領與雅公主的大婚之日了。這雅公主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多少王侯將相之子都眼巴巴著要娶她過門,卻都被皇上給擋回了。誰想這金枝牡丹生生被自家主子給折了下來。雅公主這尊活佛給請進了門,以後還怕沒好日子過嗎?
一輛掛了綢呢套兒的華美轎車緩緩在統領府門外停住。
「公主,里面好生熱鬧呢。」俏美的小婢向內探了探,在轎窗邊開心地回著。
「是嗎?扶我下來瞧瞧。」一只戴了各式奇珍珠寶的女敕白小手悠悠伸出轎來。
愛內有眼尖的下人瞧見了下轎之人,那身錦衣華服、那嬌艷無比的氣質,「是雅公主!雅公主來了!」
穩穩立到地面的人聞听有人認出自己,不由得意一笑。
還沒幾日便要大婚了。可她心里惦念儉言得緊。于是央了皇後娘娘,特準了自己出宮來這統領府看看。
「公主,再沒幾日,這兒可就是您的家了。」小婢眼見著庭園回廊處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心下也跟著高興起來。
「就是府邸太小了些,也不夠氣派。原打算讓父皇賜個新宅,儉言偏不肯。也只好由著他了。」雅公主半埋怨半撒嬌,寥寥數語,卻是嬌驕之氣盡現。
「公主待儉駙馬真是體貼,儉駙馬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小婢連忙口抹蜂蜜。
雅公主揚唇一笑,隨手招了個府中的下人,「統領人呢?知道我來了,怎麼也不出來接?」
「回公主,統領正在處理公事呢。我們沒敢擾他。」那小伺回得戰戰兢兢。
「真是不長眼的奴才,公事比得上咱們公主重要嗎?還不去叫你們主子出來!」小婢眼高于頂,一反溫柔俏皮樣。
「是,是。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不用了,帶路吧。」雅公主擺了擺手。見他的心那般焦急,哪里還等得及下人去通報。
推開房門,只見儉言正將一封箋裝封。
望見門外來人,揚唇一笑,「你怎麼來了?」說時,將手中信封交給副手,同時壓低聲音道,「快去吧。」
「都在忙什麼呢?」雅公主望著匆匆離開的副手,好奇問道。
「一些未處理完的公事。」說著,站起身來,為雅公主拉開就近的座椅招呼她坐下。
「父皇也真是,這滿朝文武難道就只剩你一人是中用的嗎?」邊說拿著帕子的手邊撫上他俊逸的臉龐,「看看,又輕減了不少。」
「喝什麼茶?」他笑著,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手。
「宮中什麼沒得喝?人家來,又不是為了喝茶。」她嬌嗔,嫵媚得很。
見儉言不言語,小婢開口插起話來,「儉大人,再忙也該來宮中探探公主呀。難道還叫公主時時為你牽記不成。」
「說得是,是我疏忽了。」儉言賠笑道,「這幾日,宮中一切可還好?」
「好得很呢。」雅公主微笑道,「你都不知道,七皇姐可是要梅開二度了。」
「是嗎?是和肖侍郎吧。」他淡然應著,沒有太多情緒起伏。
「嗯。」頷首之人很滿意儉言的反應,「原本七皇姐還和父皇鬧了幾回不願嫁。想來是心里還有柳辛楊吧。不過總算是謝天謝地,今個兒點頭應允了。」
「那就好。」他竟然放心地露出笑來。
「你真是這樣想?」
「自然。」既然一切都已注定,掙扎只會增加痛苦。還不如坦然接受。
畢竟,世事無常,不是嗎?
今天就是他大婚的日子了嗎?為什麼別人的喜慶之日,自己要對鏡垂淚?已經哭得太久了。這淚,該是止住的時候了吧。
「一切,都該結束了。」
那月,還是當初在柳府湖邊見時的樣子,又高又冷。可周遭一切,早已變得恍如隔世。
無力地移至床前,手,自然地伸至衾被下。
心下不由納悶?東西呢?索性將兩只手都伸進去,半天還是什麼都未模到。怎麼會這樣?明明白天擱在被下了呀。
「公主,你要找的,是這個吧?」身後,芷蘭幽幽道。
書錦回眸,果然,在芷蘭手上正握著一條素淨白綾。
「芷蘭,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誰讓你擅自動我的東西了?」
「公主,你瘋了不成?」那個一直都沉穩而理智的錦公主,現下竟然要用白綾來上吊殉情?她真的是瘋了。
「你也不把我這主子放在眼里了不成?」手向芷蘭一伸,「拿回來。」
「除非我也瘋了。」芷蘭緊緊將白綾握在手中,不敢相信地望著書錦。
「芷蘭,你真的覺得你攔得住我嗎?」世上死的方法又何止上吊這一種,如果決心求死,還怕沒有辦法了結這條命嗎?
「芷蘭不敢攔公主,只是……」芷蘭頓了頓,回首看了看屋內的金漏,「只是希望公主念在與芷蘭主僕一場的分上,能為芷蘭再活一時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