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媽媽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明知問也是白問,姚灩仍征詢著。
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于周遭環境視而不見、听若未聞,姚雪木然地任由母親將她自床上搬離,推著輪椅走到戶外。
春風拂人,鳥語花香,全激不起姚雪任何興趣,除了哀傷,她就像植物人,無思、無感。
姚灩將她推進一座涼亭,把風景最美的一面呈現她眼前,但她依然無動于衷。
「從我知道自己懷孕以後,我就對自己發誓,絕不讓我的子女走進相同的情境中,但是沒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姚灩撫觸姚雪冰一般冷的面孔,心痛的說。
「當初我跟你一樣,做出了自認為對的決定,也義無反顧地逃開,不讓他尋到;當時我的處境比你更慘,沒有任何親人在旁,沒有朋友,我痛苦得幾乎死掉,直到發現自己懷孕,我才重新燃起希望,因為我知道這世上有人比他更需要我,即使接下來的日子苦不堪言,我也承受了下來。
「這些年來,看著你身受私生子的身分痛苦掙扎,我的心亦如刀割。我想過、恨過,卻始終不後悔生下你,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肯結婚,硬是要留在你身邊照顧你的原因。我要把我的愛全部給你,那是我欠你的。
「但是現在看到你這麼痛苦,我才知道,自己終究是錯了。因為我的自私,給了你相似的容貌、相同的脾氣,和……相同的遭遇,如果當初我堅持跟他在一起,如果當初我堅持不把你生下來,這一切就全不會發生。」
姚灩將頭埋在姚雪的膝上,悲痛地哭著。為什麼上天要給她們相同的命運呢?
「我恨他。」姚雪的淚又悄然滑落,但她自始至終不曾啜泣一聲。
「你還不明白嗎?你該恨的是我,不是你父親。他跟品澤一樣,全被我們逼迫做出他寧可不要的決定,你明白不明白?」姚灩苦口婆心地勸著。
「不,不一樣。品澤是為了負責任而跟淑雅結婚,那個人卻是為了錢。」姚雪掩著臉,心碎成片片。
「記得嗎?做決定的是我。即使他是為了錢而結婚,也是我逼他做的決定不是嗎?這跟你為了逼他負責任而結婚的道理是相同的。」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愛他。為了愛,我不想讓他失去一切,成為眾矢之的。」
「這根本說不通。」搖著頭,姚雪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痴愛者的行為本來就說不通啊。」姚灩自嘲。
是啊,愛情是盲目的,無論當事人多引以為傲,看在別人眼里都是好笑的。
「不應該怪他嗎?」
「是的。」
兩人皆陷入思緒中,良久,姚雪打破沉默︰「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我不認為現在是告訴你的時機。」姚灩不敢貿然將實情全盤托出。如果姚雪知道她的生父其實就在身邊,反應不知道會有多大多激烈。
「你在保護他?為什麼?你怕我找他算賬嗎?怕讓一切曝光?難道你情願讓我一輩子是私生女?永遠抬不起頭嗎?」姚雪不諒解。
「不,我保護的人是你不是他,你的父親……很有名氣,他的身分地位極高,我擔心的是你會以怎樣的眼光、想法來看待他。萬一他不是你所希望見到的人呢?萬一他是你熟悉、認識的人呢?你會怎麼做?」如果事情能夠簡單到一句話便能解決就好了,她也就不用再費這麼多心思瞞她。
「除非他不願意承認我的存在,否則……」姚雪遲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一切。
「否則怎樣?」姚灩擔心緊張地問。
「給我一段時間做心理上的調適,我想我最終還是會與他相認的。」深吸一口氣,姚雪做出決定。
相認以後的事情她不願多想,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值不值得她相認?
「真的?你真的願意跟他相認?」姚灩喜出望外,高興得過了頭。
「那也得他願意認我。你不是說過,他根本不曉得我的存在嗎?搞不好以為我是想圖謀財產的投機客,別說相認了,把我趕出大門也不是不可能。」姚雪表現得十分漠然。
「不會的!不會的!你的父親……他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而且急著跟你相認,只是……。」
「他知道我?你什麼時候跑去找他的?為什麼沒告訴我?」姚雪訝然。
「就……就是你出車禍的那些日子,我跟他見過——幾次面,他也是直到那時候才知道你的存在,只是我不敢告訴你,怕你生氣,所以……」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怕姚雪生氣,真是有口難言啊。
「他沒有質疑過嗎?」
「沒有,他完全沒有質疑,只不過嚇了一大跳,因為你外公當時告訴他說我已經投海自殺,所以他見到我時不但嚇了一大跳,也顯得非常激動;尤其在我告訴他你的存在與真實身分後,他既震驚又憤怒,氣我為何不早點找他告訴他。」姚灩小心翼翼地披露。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沒有來找我?」被人在乎,尤其是被一個自小便認為狠心遺棄她的父親在乎,是多麼重要的事啊。
「他想,只是當時他的身體狀況十分不好,你也是。而且……我不確定你是否想見他,所以我便阻止他認你。」姚灩沒有說謊,她確實阻止士胥以父親的身分見她。
「他……好嗎?現在?」不想表現得太明顯,父親的存在對姚雪仍是陌生的。
「跟你一樣,逐漸轉好當中,只不過他已屆中年,許多毛病都出現了。」提到士胥,姚灩的眼中便出現光芒,亮麗得不得了。
「你該不會跟他——舊情復燃了吧?他不是有妻室嗎?媽,我不允許你再陷入。」姚雪十分認真地阻止母親的美夢,她不希望母親再受傷害,家里有一人卷入這種是非中就夠了。
「他已離異多年,現在仍是單身,我……我……」姚灩支支吾吾地,卻沒勇氣提出要求。
「媽,你為什麼就是放不開他呢?瞧瞧士胥,他的人不是挺好的嗎?你本來不就對他有好感嗎?為什麼……唉,除非我看過、鑒定過他的資格,否則我不希望你跟他再來往,即使他已沒有妻室。」姚雪表示得斬釘截鐵。
「假如——假如他跟士胥一樣好呢?你就會贊同嗎?」姚灩滿懷希望的刺探。
「如果他跟士胥一樣好,我沒有異議。最好他就是士胥,只有他才能教我喜歡。」姚雪開玩笑的說。
沒想到姚灩竟然認真且緊張地抓著她的手。「如果士胥真的是你父親呢?」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是我父親!太荒……媽,你是說真的?」姚雪越看母親的臉色愈不對勁,急急地問,但姚灩除了臉色愈來愈發慘白之外,並未再置一詞。
「真的是他?噢!天哪!」事實不容她再置喙,因為姚雪的母親竟因緊張過度而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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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柳柔帶來的錄音帶,品澤有激動、有無奈,也有慶幸。激動的是淑雅竟然為了讓他娶她,無所不用其極,卑鄙得讓人咬牙切齒。慶幸的是他可以不用娶她,不必再犧牲自己的下半生。
最無奈的是他跟姚雪的事再沒辦法重新來過。
「怎麼樣?」歐蝶一副邀功的模樣。
「謝謝你們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品澤很無奈地說。認真追究,整件事的罪魁禍首是他,所以他也沒理由責怪淑雅,怪只能怪命運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