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那就好。」劉太太說完話後,便自顧自的坐車出門。
徐媽領我走進位于二樓的房間。
我看著這個房間,里頭空蕩蕩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請問我就是要住在這里嗎?」
徐媽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請問……」我怕她听不清楚,想再問一次。
「官小姐,老爺出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夫人這麼交代,我們作下人的也沒辦法。妳……如果妳不嫌棄,要不要先跟我擠一擠?」徐媽看我的臉色包含了幾分愛憐。
「妳……為什麼要幫我?」
「我和妳媽以前同是公司的總機小姐,算是舊識了,後來因為公司裁員,我就到劉府來幫忙,這一做,就是十幾年。」徐媽緩緩的說。
「謝謝妳,妳叫我巧巧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大小姐。」我對徐媽又多了一份親切感。
「不客氣,可憐的孩子。」
我把行李搬到徐媽住的房間,她不住在主屋,而是住在一間蓋在別墅後門旁的小平房里。
我告訴自己,別人想讓妳知難而退,住不下去,妳千萬不能如她的意,所以我一定要住下來讓她看!
晚餐時間,徐媽喊我到主屋的飯廳用餐。
劉太太和一位穿著入時的年輕小姐已在餐桌前坐定。
「這麼大牌,還要人三催四請啊!」年輕的小姐順手梳了梳像小鮑主似的褐色卷發。
「這是我女兒靈姿,靈姿,這位是巧巧。晚一點我佷子健歷處理完公司的事會回來,我們先用餐吧。」對于剛剛劉靈姿的冷嘲熱諷,劉太太听而不聞、視而不見。
「今天有客人呀!靈姿,是妳的同學嗎?」痛苦的十五分鐘過去,終于因為劉健歷的歸來打破沉默。
「健歷,這位是巧巧。」劉太太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
「巧巧,歡迎妳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我叫劉健歷,比妳大四歲,也算是妳哥哥,靈姿則小妳三個月。」健歷對我露出親切的笑容。
「表哥!」劉靈姿怒氣沖沖。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劉太太放下碗筷,起身離開。
「我也吃飽了。」劉靈姿臨走前瞪了我一眼。
她們母女倆盤子里的菜幾乎都沒什麼動。
「巧巧,還習慣嗎?」
「嗯。」我努力的扒飯,因為如果一停下來,我肯定會馬上哭出來。來到這里,除了健歷之外,我所見到所謂未來的家人都沒有給我好臉色看,听見諷刺羞辱的話並不會使我難過,但溫馨的問候反倒會勾起我的脆弱。
「以後請多多指教嘍!」
「請多多指教!」
第二章
住進劉家已經一個月了,我至今仍末見過劉先生一面。
雖然劉家幫我償還債務,劉先生也給我每個月兩萬元的零用金,可是我並不想花半毛劉家的錢。
一想到劉靈姿那副施舍的嘴臉、高傲的態度,我就一肚子氣。
我已經在市區找到工作,凌晨四點到六點半送羊女乃;早上九點到下午二點在超市做生鮮包裝;下午四點到晚上九點在安親班帶小朋友;晚上則做時薪兩倍的餐廳打烊班,如此,每個月大約有三萬元左右的收入。交通工具則是借用徐媽去花蓮念書的兒子留在台北的機車。
「巧巧,今天舅舅會回來。」早上去超商上班前,健歷哥對我說。
上午還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到下午洗菜、稱重、包裝時,雙手卻有些顫抖,是興奮?期盼?又或是害怕?或許是各佔三分之一吧。
晚上六點不到,劉太太、劉靈姿和我已在餐桌前等候。
六點十一分,一位穿著高級西裝、提著公事包的中年男性走了進來。看到他那剛毅的下巴和高挺的鼻子,毫無疑問的,我心中有了答案--他就是劉敬,我二十年來從未見過一面的父親。
徐媽將劉先生的外套和公事包拿去放好之後,劉先生便在上位坐了下來。
「老公,這位就是巧巧。」劉太太第一次對我展現微笑。
「爸,您回來了,一路上累不累呀?喝口茶吧!」劉靈姿撒嬌的端起熱茶。
「不累。讓你們久等了,徐媽,可以開飯了。」劉先生放下茶杯,向徐媽招了招手。
十菜三湯,色、香、味俱全,劉家人談笑風生,我卻是食不知味。
「爸,我不要再聯考了,現在什麼甲、乙、丙案的,亂七八糟!送我出國去念書好不好?」听完這話,我才知道劉靈姿是重考生。
「在國外生活,人生地不熟,很辛苦,妳受不了的。」劉先生說得斬釘截鐵。
「爸,可是巧巧她每天都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凌晨三、四點又出門,我怎麼安心準備重考?」劉靈姿惡人先告狀,我根本不住主屋,會吵到她才有鬼!
「巧巧,真的是如此嗎?」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的父親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我。
「我和徐媽一起住,我想,應該不會打擾到劉小姐用功吧?」
「徐媽,妳沒幫巧巧準備房間嗎?月霞,發生這種事怎麼不處理?」劉先生的口氣很嚴厲。
「是我住不習慣大房子,私下跑去和徐媽同住的。」我趕緊澄清,不是為了劉夫人,而是怕連累到照顧我的徐媽。
「爸,干什麼為了一個外人生媽的氣呢?」劉靈姿不知自己是火上加油。
「巧巧不是外人,她是妳姊姊!」劉先生重重的放下碗筷。
「我是這個家唯一的女兒,我才不承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劉靈姿氣得大聲嚷著。
「月霞,妳是怎麼教的!」劉先生將矛頭轉向劉太太。
「老公,我們家突然多出一個人,女兒當然無法一下子接受呀!何況,你在企業界的形象一直都很正派,現在突然多出了一個私生女,那些媒體和八卦記者是不會放過這種消息的。我希望,你能再重新考慮讓巧巧入戶籍的這件事情。」
「月霞,妳的意思是?」
「老公,我並不是說我們就放著巧巧一個人自生自滅,我們當然有義務要養她,但是,你也該考慮一下靈姿的感受。」
「好吧,那麼入籍的事就暫時先不辦。巧巧,妳沒有異議吧?」
我搖了搖頭,我能有什麼意見嗎?
用完餐,劉家人陸續離席,我幫忙幫佣的琴姐收拾碗盤。
「哼,裝可憐!」劉靈姿和以前一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巧巧小姐,老爺請妳到書房去一趟。」徐媽拍拍我的肩膀。
走上二樓,我在書房門上輕敲了兩下。
「進來。」
「是。」我順手關上門。
「巧巧,妳吃了很多苦吧?」
「沒有,辛苦的是獨立扶養我長大的母親。」我直視著這個曾拋棄未婚妻的男人。
「念慈,念慈,妳這又是何苦呢?」劉先生,我的父親,現正在我面前喚著一個過世女性的名字,我母親的名字。
「巧巧,妳為什麼不用我給妳的零用錢?」
「我已經在工作了,不需要零用錢。」
「辭掉!妳才二十歲,能有什麼有前途的工作?」
「請您不要對我擺出父親的架子,您有抱過我嗎?你有照顧過我嗎?您有什麼資格管我?」我不偷不搶,靠自己賺錢,憑什麼他說辭我就得辭!
「住口!妳媽到底怎麼教妳的?太不象話了!」
「我也沒想到我媽會看上這樣一個人。」我徑自走出書房,對于後頭傳來的吼聲不予理會。
沒想到,一個禮拜後,乳品供應站的老板、超市的經理和餐廳的負責人都委婉的告訴我,他們那里不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