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諾頓,叉子!」發出不滿聲音的是艾許,他橫眉堅目,把干淨的刀叉遞給諾頓。「不能沒規矩。」
諾頓笑出來。這小子不久前可是用手把松餅捏爛再往嘴里塞,現在卻使用刀叉吃松餅,還嫌他沒規矩,這誰教的?當然是他面前那個女人。
就算穿著廉價洋裝也掩飾不了優雅儀態,現下這從容不迫的態度、完美的用餐禮儀,像是在享用一頓正式的餐點,而不是在平價餐廳里吃簡單的美式早餐——炒蛋、培根以及烤面包。
「怎麼沒叫醒我?」他問,拿起叉子吃她盤中的食物。分食的舉動理所當然,因為她食量小,這一大盤她根本吃不完,向來都會進他的胃。
「昨天晚上酒吧營業到三點,八點要送艾許到學校,我想說讓你多睡一點。」卞玨微笑回答,態度很溫婉。
但諾頓卻發現了她臉上一閃而逝的不悅。
嗯,那不悅從何而來呢?是他酒吧營業得太晚,他又睡不到四小時就醒來了?
不、不是這個,她不是會為這種事情生氣的女人,那應該是他身上的煙味燻到她了,知道他有煙癮,她沒說,可他從她的表情知道了她不喜歡。
「最後一根,我戒煙了。」他決定回去後立刻把櫃子里的煙都送人,再也不抽。
「很高興你不再嘗試自殺行為。」卞玨笑得美美的,吃飽了,用餐巾擦拭嘴唇上的油膩。
這時,他的咖啡送上來了,無糖無女乃的黑咖啡,諾頓正要拿起他的提神飲品,畢竟以後沒有煙了,他只剩下咖啡來提神,可下一秒,他看見自己的咖啡從黑色變成了咖啡色。
抬頭,對面的卞玨正把鮮女乃加進他的咖啡,變成了咖啡牛女乃。
「怎麼了嗎?」卞玨微笑詢問。
「……沒事。」諾頓沒有多說什麼,喝掉了那杯咖啡牛女乃,心中想著,看來他的人身自由被剝奪了,不過這種遭強制管理的感覺還滿好的,大概因為對象是卞玨的關系吧。
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親昵的舉止,但是那微妙氣氛任何人一看就都明白了,鎮上人都察覺到,諾頓和這個亞洲女孩之間出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大部分人都覺得很有趣,畢竟諾頓從來沒跟哪個女孩傳過緋聞,脾氣又硬,能看他听話是一種樂趣,但看在某些人眼底卻一點也不有趣。
刀叉掉在地面的聲音,引眾人回頭,只見鎮長千金瑪姬站了起來,臉色不好看地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卞玨也听見聲響,她抬頭,望著瑪姬離去的方向,而後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自然地對諾頓說︰「我有些事情要跟瑪姬談,麻煩你送艾許去學校,等你回來之後,我有話告訴你。」
「我認得你這個表情。」這代表她有計劃要去執行的表情,他不會錯認。
卞玨對他微微一笑後站了起來,模模艾許的頭,叮嚀他上課要認真,接著在瞥見諾頓翻開的襯衫時,她走了過去,伸手將他的衣領拉好。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後頸上的骷髏馬頭刺青,指尖輕輕滑過,感覺到指尖下的皮膚瞬間緊繃,她笑意更深。能逗他真好,有種惡作劇的快樂。
「待會見。」
沒有親密的吻別,就只是一個微笑,卻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兩人間濃郁得化不開的親密曖昧。
諾頓透過玻璃窗看見她追上瑪姬,兩人談話,瑪姬表情不善,他想,應該說的話也不會太好听,但卞玨微笑,對她說了一些話,瑪姬先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接著一臉同情。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鎮長的千金,那個高傲的瑪姬小姐,竟主動給了卞玨一個擁抱,還握住了她的手,一副真誠支持的模樣。
諾頓一直支著下巴看卞玨的舉動,對這變化一點也不意外,她可以讓原本討厭她的人喜歡她,卞玨就是有這樣的能耐。
但她在搞什麼呢?真是有趣,諾頓心情好起來,催促艾許。
「艾許,你吃飽了?我送你去學校。」
他送艾許到學校,讓機構里的人領他進學校,然後他回到酒吧。通常這個時間,他會回到住處去再睡一會兒,中午再到馬場去看看情況。
當諾頓迫不及待的回到酒吧,就看見一個正哼著歌的女人,在擦拭他昨夜洗好的酒杯,他忍不住朝那女人走去,從背後環抱住她縴細的腰身,將她擁入懷里。
「可以告訴我了吧?你跟瑪姬說什麼。」啾,趁機吻一下。
卞玨嘴角揚起,笑道︰「你放心,我沒有傷害你的愛慕者。」
「卞玨——」
「我想在這個鎮上長住,所以不想樹立敵人,我只是告訴瑪姬來這里的原因。」
諾頓聞言挑了挑眉。「為了小孩?」
「為了小孩。」卞玨點頭回頭。「我說了實話,告訴她全鎮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幸好,她是好女孩。」
「是喔。」要是相信她的鬼話,他名字就倒過來寫!
有這麼簡單?瑪姬喜歡他幾乎是全鎮都知道的事,他對她冷淡,卻對卞玨親昵,心高氣傲的瑪姬會這麼輕易原諒卞玨這個外來者?而卞玨這種個性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忍受他被別的女人覬覦?
但,一個「只有你知道,是你我才說」的秘密,的確讓瑪姬對卞玨的嫉妒化為了同情和支持。
卞玨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和諾頓之間發生的事情,可以讓瑪姬打消對諾頓的欣賞愛慕,更可以讓她不氣惱、卞玨,所以她不介意把事實告訴瑪姬,提起她想找回他們的小孩,只是她來到這里卻與諾頓重逢,重燃愛火,他們現在共同的目標是找回小孩——打這種同情牌,除非那人沒有心,否則會有誰不上當?
算是親自去整肅消滅了情敵,解決麻煩。
兩個心思千回百轉的男與女,各自帶著心知肚明的笑,看著對方。
「好了,我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說。」卞玨拉他到椅子上坐下,打算好好談件正事。「我想收養艾許。」
這還真不在諾頓的預料之中。
「你想收養艾許?你不打算再找我們的小孩了?」諾頓想,她會放棄也是情有可原。
這陣子以來,不知多少次找到條件相符的人,帶著希望去確認,可一次又一次都帶回失望的答案。
「收養艾許跟找我們小孩的事不沖突。」卞玨回答得很堅定。「我想給艾許一個家。」
「但你目前不符合收養資格。」諾頓停頓。「我也是。」
兩人都未婚,目前也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卞玨沒有固定收入好證明她養得起小孩,諾頓的工作性質則不適合給孩子一個良好的環境,更不用說那些冗長的收養程序和評估,要艾許成為他們的小孩,有很多程序要達成。
「收養艾許不難,但要艾許願意成為我的小孩比較難——我想知道,他的父母為什麼不要他。」
「你想找到他的父母?沒有人找到他們,他們可以說是消失了。」
「只要有名字,找到人不難。」就因為沒能來得及給她的小孩取一個名字,找他才變成這麼困難的事情。
「我知道你有你的門路。」這一點,諾頓一點也不懷疑。「除了名字,你還要什麼?」艾許的父母叫什麼名字,她應該可以在福利機構查到,但她會特地來問他,肯定有別的要求。
卞玨听見他這麼上道的問題,忍不住貝起嘴角笑了起來,掌心朝上地面對他。
「要得到想要的資訊,就得付出代價。」能夠給她訊息的人,要價非常貴。
「所以?」諾頓猜到她要的是什麼,也樂意滿足她的願望,但還是忍不住想听她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