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節,河水兩岸正是繁花似錦的好時候,微風中,五彩繽紛的花朵隨風招展,垂柳也映在水里打著旋,真正讓人覺得涼爽。
七、八日的靜養,傷口剛剛有些愈合,蘇景澤就厚顏無恥的要求出行游玩,說什麼悶著不利于養病,玩得神清氣爽才舒坦。
向幼薇一點也不認同他的謬論,只是耐不住他百般詭計,加上青寧從旁勸說,就一時心軟被他騙過來。
既然已經來到這里,向幼薇也不想太過委屈自己,想來沒多少機會在行船上看到這樣的好景致,她靠近船舷一手托腮看得痴迷,唇角帶笑,異于往常的溫柔。
她看的是風景,船上的另外兩個人看的卻是她。
「蘇公子,你對我家小姐……」青寧是個鬼機靈,看蘇景澤眉眼帶笑看著自家主子眼都不眨,腦袋里的鬼主意又都冒出來。
神思被打斷,蘇景澤回眸瞥丫鬟一眼,笑意悠長,細長的手指輕敲著木桌,「青寧姑娘果真聰慧過人!」
「公子謬贊了。」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青寧一臉喜氣洋洋,孩子一般的開心,也不知是開心自己的聰慧,還是開心發現了秘密。
說起來不是她聰明異常,而是蘇景澤做得太明顯,平日里瞧著就特別喜歡逗弄小姐,言語輕佻讓人頓覺曖昧,就連給傷口換藥也使出詭計強迫小姐親自來,兩人每每獨處,必然是一個笑顏如花,一個含嗔帶怒,讓人不起疑才難呢。
她喜歡小姐,也喜歡蘇公子,可小姐似乎不太喜歡靠近蘇公子,如果蘇公子很喜歡小姐,也讓小姐喜歡上他,呀,這是多完美的答案,自己也不用左右為難該听誰的。青寧美滋滋的想,再看看蘇景澤晶亮的目光,眨都不眨盯著向幼薇,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看她笑得洋洋得意,蘇景澤失笑,果然如同向幼薇所說,這丫頭干淨的像張白紙,不許自己亂招惹,再回過頭看看站在船外的身影,眼底的情緒漫出一絲復雜,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向幼薇」,把名字在口中細細念兩遍,便覺得異樣的感覺在心底悄悄萌生,說來兩人見面不過兩次,前後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足兩月,怎麼就有種看到她便覺愉悅的感覺呢?
對于那次初見,他對向幼薇印象是極深刻的,因為從來沒見文四帶人密會自己,所以看到他進門後隨著一起進來的嬌俏小廝,就不自覺的留意了一番。
說來好笑,他生平自詡風流,許是當日心情沉重,竟在第一面時沒有瞧出向幼薇的女兒身,只把她當做一個俏生生的小廝,看她眉目傾城,言行舉止柔媚動人,自有一股風流姿態,還一時玩心大起捉弄一番。
待到過了幾日,文四又一次來見自己,蘇景澤卻沒有瞧見他身後的小跟班,心底難掩失落,只是他從來都是嬉笑慣了的,盡避當時心中想要追問,卻還是沒有開口。
這些年,偶爾想到那個俊美的少年,便是好些日子的念念不忘,還好,上天待他不薄,兩人竟在這樣的奇遇下再次見面。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向幼薇,繼而發現她一身的素雅女裝,此刻只覺得心中釋然,倒有些輕松了,蘇景澤心知肚明以往輕狂太過,向幼薇對自己偏見頗深,不同于幾年前的那次相處,那時的小丫頭喜歡處處糾纏,現在的她卻是一次次的無視自己。
唯一不變的,是他依舊樂意與向幼薇接近,即便不說話,只是一個眼神也都覺得輕松,只可憐這位向姑娘對自己沒什麼好印象,面對自己不是冷冰冰的一張臉,就是怒容相對,什麼時候能再瞧見初見時的淺笑泱泱,便覺得值了。
船行至激流處,晃蕩得有些厲害,身子搖擺幾下,蘇景澤的沉思就被打散,再去瞧那個站著船頭的人,從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慌張,雙手緊緊抓住了船舷。
「小姐,抓緊點,我來陪你。」不等他想明白,青寧已經喊出口︰「蘇公子,我家小姐怕水,平順的船上還行,這樣搖晃她可就怕了。」
這樣一听才知道所以然,蘇景澤起身往船頭急走,卻在邁出床艙時感覺到一股危險的味道,腳下步伐略一停滯,已經瞧見岸邊垂柳下涌出十幾人,手中的飛爪索夾著冷風飛來,拉住了船篷,黑衣人一拉,船搖晃得更厲害。
第2章(2)
瞬間的失神過後,蘇景澤已經醒悟過來,想來這些人早就跟隨過來,不然也不會挑船到岸邊距離最小的時候下手,自己剛剛想得入神,竟未發覺危險靠近,仔細看了岸邊的人數,再看看自己身邊兩個女孩子,心中很快有了決斷。
他回頭,表情嚴肅,「青寧,你可識水性?」
「我會我會,不過我家小姐不識水性。」青寧哭喪著臉,身子隨著船身搖搖晃晃,當初就是因為向幼薇不識水性,向老爺才特意挑了水性極好的青寧做貼身侍女。
「你趕快跳下去,若是與我們失散就自己回向家,這里是些散碎銀子,帶在身上。」眼看船越來越近岸邊,蘇景澤來不及多說什麼,揚手一丟把袖口的錢袋丟到青寧手里。
「好。」青寧抿嘴點頭,冷不丁瞧見船頭,臉上表情突然變色,驚叫出聲︰「小姐小心……」
話音未落,蘇景澤一回頭,就瞧見在船頭搖搖欲墜的向幼薇一個不穩,身體就傾斜出船身,他一句當心來不及說出口,就只听見船下「撲通」一聲響,不過瞬間,又是一聲響,蘇景澤已經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青寧只覺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待到她急跑到船頭,只瞧見河水湍急,兩個緊挨著的人已經沖出了很遠,再不多想,青寧跳下船來,憑著一身好水性自去逃開那些人。
再說向幼薇,她此時可是一丁點別的想法都沒了,只後悔自己愚笨學不會游水,這時候落在水里,片刻間就覺得冰涼的河水滅頂而來,不過幾個沉浮已經神智渙散。
今日要死在這里了吧,她無奈的想。
千鈞一發時刻,卻覺得腰月復間纏住了一只手臂,猛力的把她往水上拖出來,突然呼吸到空氣,只覺得耳鼻中灌滿了水,難受得緊,硬撐著一口氣睜開眼,眼前是蘇景澤堅定的俊顏,眼底卻寫著驚惶,雙唇翕動好似喚著自己的名字,卻什麼也听不到,只是看到他,想著他在自己身邊,心底就莫名的感到安心,雙眼一閉,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向幼薇猛咳著水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在草地上,頭頂是落日的余暉,還有一個衣衫盡濕、長發凌亂的男人。
那張臉好熟悉,俊朗的面容,優雅的神態,只是往日笑嘻嘻的表情不復存在,此時卻顯得正經的可怕,從來注重的文雅儀容已經消失不見,臉上是滿滿的擔憂,水珠順著他的臉滑落,冠帶傾斜,額上一直梳弄得一絲不苟的墨黑長發,已經散落下來黏在鬢角,異樣的豪放不羈,就連修長的眉都緊皺起來。
向幼薇呆愣愣看著蘇景澤半跪身側,一遍遍喚著自己的名字,她那在水里待得太久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容,因稜角分明的俊美臉龐近在咫尺,而刀削一般的雙唇不停翕動,讓那蒼白的面上竟似有涂了胭脂般異樣的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