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覺已經承認我是他的妻子了,這是可喜可賀的事,你說呢?等他辦完事,我們三個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我們一定會好快樂、好幸福的。
你說,我讓他去對不對呢?其實我的心里一點都不放心,但我不能阻止他,我最渴望的是自由,我怎麼可以去牽絆住他呢?而且你的毒還沒有解掉,為了你,他也必須去的。」
月如西看了眼她手上牽著的男孩,無奈地笑了。「你什麼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不知道就不會痛苦,但不痛苦——還是人嗎?你也不願這樣的,你也好擔心覺、好擔心軒轅薦一的,對嗎?」
怎麼會不是呢?她嘆息。
叢生的頭慢慢地轉動,他的眼楮看向他的身後。他在看什麼?是在看那個他熟悉的地方,是在找尋他熟悉的人嗎?在他的心底深處,他的意識還是在的吧,只不過有一個強大的東西壓抑著他的意識,他不能完全地蘇醒。他還有他的依戀、他的不舍、他的牽掛,他並沒有向控制他的藥物屈服,他一直在努力著、抗爭著。
叢生是堅強的,雖然是個孩子,但他的堅強超乎常人的想像。
她蹲子,溫柔而調皮地笑著。「不要去管他們,他們要打架隨他們去,打傷打死了也是他們的事,我們只要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就行了,沒有了他們,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不過,如果覺沒有回來接我,等我百年之後,一定殺進地獄去弄他個天翻地覆,你說好不好?」
她知道,如果叢生清醒著,他一定會說好,他們可是一丘之貉!
「所以,覺,你敢不回來看看!」
有了這句話,叢覺若不全身而退,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了。
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百果林最後的一片淨土。
這里,洋溢的是春的氣息,而此刻正值秋季。
這是軒轅薦一刻意安排的吧,為了留下最美的一刻,為了在最美的地方和他最心愛的人成為永恆。他真是用心良苦了!他優雅而從容地站在樹下,伸手接過飄落的一朵白色花瓣,臉上露出絕美的笑容。
白色,是屬于他的顏色。
他手掌輕輕一翻,白色花瓣隨即飄落,緩緩落到地面,與一地花瓣融為一體。
地面,由花瓣鋪墊而成,林中落英繽紛。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迎面走來黑衣銀發的男子。
他們看到彼此。
叢覺在他面前停下,多年來第一次他們離得這樣近。相仿的頎長身軀,卻散發著不一樣的氣勢,他們注定不屬于同一個世界。
「十五年前,就在這個地方,我遇見了你。」軒轅薦一開口。
「是的,已經十五年了。」十五年,對叢覺而言,是一個漫長的歲月,「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你教會我很多東西,也給了我家人未曾給我的親情。」
「而我們現在形同陌路。」
「如你所言,是命運的安排。」
「你信命嗎?」
「不,我相信的只有自己的能力。」這是叢覺不變的回笞。
軒轅薦一凝視著他,緩緩地開口︰「你為什麼要來?你可以和他們一起離開的,你來了便再無可能回去。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怎麼可能不來?叢生的毒還沒解,我們之間的牽扯還沒有斷,我來是為了和你做個了斷。」
「傻孩子!」軒轅薦一淡淡地笑了。
是的,在他的心里,叢覺永遠是屬于他的孩子。
叢覺也笑了,就如同兒時一樣,他天真而單純地笑了。過去的事情,他也無法忘記,那時自己是那麼黏他、那麼依賴他,軒轅薦一是第一個真正喜歡他、愛護他的人,如果沒有他,他或許早就死了吧。
他們在一起相處了整整有十年。那段歲月,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單純的,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你笑了,笑得真好看。」軒轅薦一已經好久沒有看他這麼笑了,他以為自己再也無法看到了,「五年了。」他是說他已經有五年沒見他笑過。
「是的,很久了,我不再笑,很久很久了。」因為後來他成了鬼劍叢覺,成了一個殺手,他殺了太多的人,幾乎快忘記該怎麼笑了,而軒轅薦一帶給他的傷害更加打擊得他忘了該怎麼笑。「為什麼要傷害叢生?為什麼要強留下我?我們本來可以好好地相處,我曾是那麼在乎你,叢生也是那麼喜歡你。如果你說是為了我,那我告訴你,你做錯了,錯了第一步,錯了第二步,一直錯到現在。」
「我只是想留你在我身邊,我不想任何人把你奪走,叢生不可以,月如西也不可以,誰都不可以。這里只能有我們兩個,霧谷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是嗎?叢覺冷冷地笑了。「是這樣嗎?這就是一直以來你的想法?你太自私了,是你的自私逼得我不得不離開。不過還是得謝謝你,你放過了如西。」
「是你的請求,不是嗎?」軒轅薦一揮了揮衣袖,撢去衣上的花瓣,再看他,「你還留著那塊玉佩。」
「那是你刻意為我雕的,有你的心血。」所以,他留著。
「我可不可以——再抱你一次?」
叢覺默然地低下了頭,未置可否。小時候軒轅薦一總是摟著他,那溫暖而干淨的懷抱,一度是他最眷戀的,那熟悉的味道總是伴著他,讓他安然入睡。可那是小時候了,現在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為什麼他依然把他當成孩子?
「可以嗎?」軒轅薦一再次問道。
莫名地,叢覺想到了月如西,她也總愛抱他,也愛讓他抱。她的身體軟軟的,有淡淡的香氣,抱著很舒服。她為什麼要抱他?他回答不了,但能肯定的是她沒有把他當孩子。
「想抱就抱吧,這是最後一次。」叢覺閉上了眼楮。
是的,會這最後一次。軒轅薦一輕輕地笑了,向前走一步,把他抱進懷里,他的手撫上他那銀色的發。「在想她了嗎?她在你的心中真的有那麼重要?」
叢覺沒有回答。
「讓他們離開也好,這樣就沒有人會打擾到我們了,從此以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不分開。」這句話說完,他的周身突然散發出強烈的白光,那白光迅速擴散,很快把叢覺也籠罩住。
好痛苦的感覺,仿佛要把靈魂從體內抽出。叢覺倏地睜開了眼楮,想要掙開他的懷抱。
「不要掙扎,沒用的。」軒轅薦一的雙手按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們一起離開這骯髒的人世,只有我們……」
「你——放——手!」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做?他到底是人還是神?叢覺驚駭地咬牙說道,右手下意識地想去拔腰間的劍,但他的手根本動不了。
「不要怕,很快就會過去的,很快……」強行將生人的靈魂抽離體內,這可是天理不容的,他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可是軒轅薦一輕輕地笑了,他一點也無所謂。他本來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人世,而今他要帶走他最心愛的人。
不!不可以!叢覺緊緊地握住拳頭,在內心狂喊著,他不能將他的靈魂交給他,他一定要活著回去,有人還在等他,他不能違背約定。
月如西和叢生的面容交替地在他的腦海浮現,他們在呼喚著他,他們在等著他回去,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讓他們失望!
「如、如西……」他的嘴里喚出她的名字,她的巧笑、她的調皮、她的傷感一一浮現在他的面前。不能,他不能讓她白白等他,不能讓她失望;還有叢生,那麼一個可愛的孩子,他怎麼可以讓他一輩子當個痴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