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話,她著實想笑,她喜歡上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不過他肯讓她抱,她已經很滿足了,也就不奢求太多了,就算要勾引他,也是日後的事情。
和一般女子相比,她實在夠大膽了。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在月如西的眼里恐怕是一文不值吧。月如西就是月如西!
「覺!」她輕喚他,「我見過軒轅薦一了。」
「嗯。」叢覺的反應不大,畢竟這不是一件足夠讓他吃驚的事情。
「他飄逸得不像凡人。」她說出自己的感覺。
「是嗎?」
「他說了一些讓我不能理解的話,可我隱隱約約覺得,那和你有很大的關系。他很憂郁,他的憂郁是因為你嗎?」
憂郁嗎?他的憂郁僅僅是因為孤獨,和叢生一樣,卻也不一樣,叢生不會因為孤獨去傷害別人,而軒轅薦一害怕孤獨,傷害了他身邊的人。
「抱夠了就放開我。」叢覺靜靜地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
「好吧,我不說了,再讓我抱一會兒。」沒辦法,她依戀上他的懷抱了,他的氣息讓她陶醉。看來,她與花痴女相去不遠了。
十歲的男孩,一頭美麗的銀發,那是叢覺。
他像是失去靈魂般地走在崖上,那美麗的銀發在風中飛揚。他離開了那個鎖了他十年的地方,趁著下人忘記上鎖,他偷跑出來。他不知道可以去哪兒,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也不知道什麼叫絕望。十歲的他,行尸走肉般。
終于,他停住了步子,在一個斷崖前站定。慢慢地,他坐了下去,低頭俯瞰深不可測的崖底,他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為什麼要這樣地活著?如果是這樣,又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他輕輕地問道,漆黑的眸子里充滿了疑惑與不解,他似乎是想尋求一個答案,可他自己找不出,也沒有人來告訴他。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關我?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地方、那里的人。」他黯然低語著,「他們說我是怪物,我是嗎?我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風聲,那麼凜冽、那麼無情。
他瑟縮了下,抱住自己的身子。
他好冷,也好餓,他忘了自己走了多久的路,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滴水,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合過眼。他快死了吧?
他居然有這樣的感覺,但他一點也不害怕,相反的,他笑了,欣慰地笑了,對他來說,死或許才是一種解月兌吧,解月兌了他的身體,解月兌了他的靈魂。
「這樣——也好吧——」
沒有刻意地想去死,只是一種無意識的舉動,風吹過來,他的身軀軟軟地跌入那深不可測的崖底。
死了嗎?那樣他就可以徹底解月兌了吧。活著好傷心、好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置身于一個果林之中,看著一樹又一樹的果子,他感覺到饑餓,也就不再想去死,此刻他所想的是填飽自己的肚子,于是,他摘下樹上的果子。
很香很香,很甜很甜。
然後,他倒在地上,感覺到身上的力量一點一點流失,感覺到身體和意識一點一點麻痹。他是怎麼了?
正當他彷徨無措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衣、好美好美的男人,他從遙遠的地方走來,一直走到他的身邊,溫柔地笑著,抱起了他。是神嗎?
「很漂亮的發,很可愛的孩子。」他的手輕柔地撫過他的銀發,帶著憐惜與寵溺,然後,他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張嘴。」
血——叢覺呆呆地張開了嘴,呆呆地看著那紅色的液體滴入他的口中。
「血!」叢覺猛地從回憶中抬頭,睜開了眼楮,喃喃自語︰「是啊,最後的藥引,就是他的血。」
軒轅薦一的血,是解去叢生所中的毒的關鍵。他是故意的嗎?
是他下的毒,解藥需要他的血。他是想讓他親自去找他嗎?
叢覺微微地擰起了眉。但是,不管他有多麼不願意,他必須走這一趟。有些事,他不得不去面對,一味地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叢覺,你還不要睡覺嗎?」床上的叢生不知怎地醒了過來,揉著睡眼,半夢半醒地問著還坐在一邊的人。
「你先睡吧。」叢覺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
「你會娶如西吧?」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夢話,反正他就是這麼問了。
叢覺微愕,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很喜歡如西呢,她好香、好溫暖,會關心我,如果你娶了她的話,我們三個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說完,叢生又倒頭睡覺,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是這樣嗎?月如西把叢生都給征服了?
他扯出一抹淡笑,他不該懷疑她的能力的。他會娶她嗎?哼,愚蠢的問題!
拿過劍,他打開門,消失在夜幕中。
「你來了。」
夜明珠照亮整個房間,他們看清了彼此,只是誰也沒有再向對方靠近,他們之間有五步之遙。距離,總是無情地把他們隔開,而他們本該是親密無間的朋友。
「我等你很久了。」軒轅薦一看著他,微笑著,「你終于還是來了。」
「是啊,我還是來了。」叢覺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依然是冷的,冷得教人心寒。「我不得不來。」
「你長大了,這麼多年了,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可是,他並不希望他長大的,他但願他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只屬于他的、天真而漂亮的孩子。他曾試圖阻止他成長,卻失敗了。人怎麼可能不成長?看著他一天天地長大,看著他漸漸地遠離他,他的心越來越痛。
叢覺有一瞬間的失神,為他哀傷的語調。
「是的,我變了,可是你一點也沒變。」他微嘆,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他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如果我願意為你改變,你是不是就會留在我的身邊?」
「我要離開霧谷,並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這個地方並不適合他,他是人,需要過像人一樣的生活,但這里只會把人變成不是人的東西。
「是因為他們嗎?」
是因為他們嗎?叢覺的腦海浮現出叢生和月如西的面容,是因為他們他才要離開的嗎?恐怕不盡然,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想離開這兒了,和誰都沒有關系。
見他不說話,軒轅薦一就當他默認了。
寂靜的夜晚彌漫著幽冷的氣息,某種花在夜間開放,傳來了濃郁的花香味;天漸漸冷了,但更冷的是人心。
「無論如何,你都不會留下,是嗎?」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是軒轅薦一還想問,想听他親口說出答案,不是為了死心,而是為了確定自己的決心。
「是的,我不會留下。」
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笞,也是一直以來叢覺的願望。
十五歲的時候,他與他在百果林。
「這些日子,你都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
「在想著外面的世界。」刺亮的劍身映出叢覺的臉面,是一張年少而冷漠的面孔。
看著已和自己在一起五年的少年,軒轅薦一幽幽地嘆了口氣。「還是無法忘記嗎?那是傷害你的地方,為什麼還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