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丟開手機,打算就讓她在那里等,依她的老鼠膽,他就不相信她會在那里等到天亮!
可是她很怕黑,都這麼大了,晚上睡覺還要開著小燈,他在還好,他如果不在她身邊,她一定會把大燈打開才敢睡,這麼膽小的女人,一個人跑去墓園,她不被嚇死才怪!
還有那通電話的留言時間是下午兩點,現在都七點了,他回家沒看到人,那個笨蛋也沒有對他奪命連環Call,該不會真的死心眼的一直在那里等吧?
天黑了耶……她現在是不是嚇得「皮皮挫」?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哇哇叫?
「我才不管那個笨蛋!」他狠下心,決定就讓她一個人在那里等吧,但又忍不住擔心,腦中不斷浮現她一個人在墓園里瑟瑟發抖的畫面,他又想到她怕冷……「該死!」
最後,他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決定要去把她找回來,然後再狠狠的罵她一頓,警告她,不要以為用這種方式他就會心軟!
可就在他決定要去找她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正好是那個笨蛋,他一口氣提了上來,接起電話便馬上破口大罵——
「鐘佩吟,你這白痴,你死定了!知道怕了嗎?!不要以為這招會有用!」
「抱歉……請問是鐘佩吟小姐的家屬?」
不知為何,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她嬌憨的嗓音,而是個陌生男人。
「我是她的先生,請問你是?」
「這里是xx分局,鐘小姐在xx路段發生車禍,目前人在xx醫院,情況不太樂觀……」
時麟聞言馬上愣住。這怎麼可能?!
開玩笑的吧?那個傻的笨蛋,他不理她,還一天照三餐打電話來關心,拿熱臉貼他的冷,無論他怎麼推也推不走的笨蛋,怎麼可能會出事?
接著他的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火速沖出家門,開車前往她住的那間醫院。
第7章(1)
怎麼會那麼突然?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人,如今卻了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無論怎麼喊,也不會睜開眼楮。
時麟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這個躺在病床上,臉上、身上多處傷痕的人,真的是鐘佩吟。
他站在病房門口,呆呆的,不敢走上前,不敢看她受傷的臉,怕一踫她就碎了,永遠的冰冷了。
腳像被釘住了似的,他無法動彈,看著無法自行呼吸,必須靠呼吸器維持呼吸的她,心中有說不出的痛。
此時病房里聚集著關心她的鐘家人,而他,她的丈夫,卻只是遠遠的看著、听著,像是在看一出電影。
處理車禍事宜的警察,正小心翼翼的向家屬說明車禍經過——
「鐘小姐搭乘的計程車,因為閃避不及逆向來車,撞上山壁,我們目前正努力尋找那台肇事逃逸的車輛。」
這場車禍非常嚴重,計程車司機目前還在急救中,這件事立刻登上晚間新聞頭條,媒體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擠在醫院門口,等待采訪這條消息。
「佩佩為什麼會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媽媽的生忌都還沒到,媽媽也不是葬在那里,她去那里做什麼?」跟鐘佩吟感情最好的鐘家老三,不能接受活蹦亂跳的妹辣躺在病床上,正在大發脾氣。「醫生呢?我妹妹現在情況如何?」
時麟置若罔聞,他輕輕的轉身,坐到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
那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佩佩不會一個人去他父親長眠的墓園,為的就只是想讓他去為他父親上炷香。
為什麼當時他不接她的電話?為什麼要生她的氣?明明知道她是個傻女孩,是個不為自己想,只會為別人想的笨蛋。
為什麼會這麼突然……
「現在佩佩情況如何?」老大鐘萬里力持鎮定,詢問為妹妹執刀的外科醫師,但眼神的慌亂卻泄露了他的緊張。
其實每個人都已經心里有數,佩佩受那麼重的傷,除非奇蹟,否則很難再醒過來。
他們幾乎認不出來,那就是他們最珍惜疼愛的小妹,從今以後不會再嘻嘻哈哈的巴著他們,對他們撒嬌了。
「很抱歉,鐘小姐的傷勢太嚴重,我們已經盡全力搶救,但因為大腦缺氧太久,已經宣布腦死。」主刀醫師告知這沉痛的消息。
她不會再醒過來了,無法自行呼吸了,現在僅能依靠呼吸器,就這樣拖著。
鐘鑫順听見醫師宣判女兒死刑,仿佛一瞬間老了十幾歲,沒法保持鎮定,就這麼定定的看著醫師,眼眶泛紅,抿緊唇不語。
饒是看過各種生離死別的醫師,也無法無動于衷,彷佛沉默一世紀之久,鐘鑫順沉痛地點了點頭。
「讓她走吧……」
「爸!」鐘家三兄弟不願意就這樣放棄。
「佩佩從小就怕痛,你們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她如果喊得出來,一定會哭著說她很痛,你們還要她痛多久?讓她走吧……」鐘鑫順強忍悲傷,喝斥三個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讓他無法抑制的哽咽。
她走了,就這樣走了?
那個笨蛋,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怎麼可以……
不可以,她不可以走,她得醒來!
「通知佩佩的同事和朋友,讓他們來……送她吧。」鐘鑫順下了指示,要讓女兒遠離痛苦,決定放手讓她走。
時麟就這樣坐在病房門口,無視于人來人往,啜泣聲不斷傳入他耳中,他仍然坐在原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深深的懊悔充斥心胸,任憑自責將他淹沒。
就這樣消失吧,跟著她一起……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不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
「佩佩要走了,你確定,不看看她嗎?」鐘萬里走了出來,詢問不發一語的時麟。
聞言,時麟攤開的掌心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就只是呆呆的望著地板。
「佩佩、佩佩!」一道急促的呼喚聲,伴隨著凌亂的奔跑腳步聲,在醫院長廊上響起。
時麟知道是誰來了。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女孩,米莉。
她像陣風一般沖進病房,看見醫療人員已經在卸除鐘佩吟的呼吸器,她崩潰大哭。「佩佩——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听見小女孩響亮的哭聲,時麟竟然有股想笑的沖動。真好,還哭得出來,哪像他,一滴眼淚也沒掉,因為他冷血嗎?那股充斥在胸口悶得讓他難受的感情,是什麼?為什麼會感到絕望?想跟她一起消失算了。
他不想擁有重要的人,不能讓自己變得軟弱,不想因為她的存在,改變自己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所以他將她排拒在外,以為把她推開他就安全了,結果並沒有。
從現在開始她不會再來影響他了,但他卻覺得……寂寞。
「搞什麼……」
他就要回復到以前的生活,沒有人打擾,不會有人老是制造麻煩,老是破壞他的原則,老是做一些蠢事情惹他生氣,也不用常常吃火鍋當晚餐,這樣不是很好嗎?
可為什麼他卻沒有辦法移動腳步,到她病床前好好看她最後一眼,對她道別?
「原來早就來不及了……」他失笑,笑容極為苦澀。
推開她也沒有用,因為她已經住在他心里,所以他不願接受她要離開的事實。
「抱歉,這是鐘小姐的東西。」
護士遞上鐘佩吟的私人物品,用透明袋子裝起來,一眼掃去,可以看見里頭有手機、錢包、鑰匙、手表。
時麟茫然的接過,但看見物品上頭的血跡,以及劇烈撞擊造成的手機螢幕裂痕,他手一頓,整袋物品直接墜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