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換上便服的侍衛已經跟了進來,趙樂燃蹦蹦跳跳的走了幾步。
「于兄,你身後全是塵土。」
男子道︰「別提了,那小泵娘簡直……算了算了,我不跟女流之輩計較,咱們還是快點去書肆吧!」
「等等……」
「馮老弟,你有什麼事嗎?」
男子一抬頭,發現攔住他的不是好友,而是剛才那位小泵娘。
趙樂燃把姓于的男子往旁邊一推,眼楮直直的朝「馮老弟」走去。「你女扮男裝對不對?」
「姑娘……你弄錯了吧?」青年並不習慣與女子接觸,紅著臉回答。
趙樂燃把雙手平貼在青年的胸前,「平平的?」
青年的臉像火燒一樣,愣在那里任她胡作非為。
「當然平平的!你以為他是姑娘啊!」姓于的男子瞟了她幾眼,便拉著好友離開。
「他雖然長得極好,但跟我心目中的桃木哥哥還差了一大截。」自言自語的坐在桌旁,她把臉埋在臂間感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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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圍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里。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注一)
清麗縫繼的歌聲自車外傳來,趙樂燃好奇的將頭探出去,想看看唱歌的男子是誰。
天,天啊!她瞪大了雙眸,生怕看花了眼。
從來沒見過這麼厚臉皮、這麼花枝招展的男人。
她吩咐護衛把馬車速度放緩,而自己則睜大眼盯著那男子的一舉一動。
因為角度與距離的關系,她一直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瞧見他手上舉著一條大大的布條,上面寫著「歡迎相公回家」六個人字。
男子的後面,掛著長長的橫幅,橫幅上面也寫了很多字。
「一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妄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注二)她輕聲讀出橫幅上的字。
有斷袖之癖的男子,她並非沒有見過,但卻沒見過這樣招搖的。「鬼焰,本宮要下去看看。」
「是,公主。」
「相公……」男子騎在大門口的石獅子上面,突然喊了一聲。
一個看熱鬧的老百姓好奇的望過去。「啊!那不是阮大公子嗎?」
旁邊的婦人道︰「一定是弄錯了,阮大公子可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君子,怎麼會鬧出這種丑事來?」
「那也難說,阮公子二十多歲還沒有娶妻納妾,也許他真的喜歡男的。」
「怨歌長得比女子都要漂亮,阮公子會對他動心也算合情合理。」
趙樂燃好奇問道︰「怨歌?你們講的是騎在石獅子上的男人嗎?」
青衣老者看了看她,「小泵娘,你剛從外地來吧?」
「我從臨安來。」
「怨歌是挽月軒里有名的藝伎,也是挽月軒中唯一的男藝伎。」
杭州城中,有一部分聲色場所是專作鑾童買賣的。他們買進容貌秀麗的少年,專供那些有錢大爺玩樂;而挽月軒,卻是其中的異數。
挽月軒,有三怪。
第一怪,挽月軒里的姑娘以才華歌舞出眾著稱,如果能賺進大把的金銀,便可以保留清白之身,直至有良人將其贖回。
第二怪,挽月軒從里到外,都不像青樓。具體像什麼,去看了才知道。
第三怪,挽月軒的花魁狀元,是個男人!每次的花魁大賽,他都是最出眾的那個。據說,這個位置他坐了八年。
口里含著剛買來的糖果,趙樂燃心里納悶極了。「那個阮大公子,竟然那麼害怕那個叫怨歌的男人。嘖,還以為會有感人的場面,沒想到只是無聊男子的惡作劇罷了。」
包氣人的是,她離得太遠,連那男子的長相都沒看清。只知道那個阮大公子被氣得面色鐵青,又被怨歌一路上追得極慘。
回到客棧,鬼焰將公主方才交代他去準備的東西送進房。
「公主,這是您要的碎銀和舊衣衫。」鬼焰放下衣物,吞吞吐吐的問道︰「公主,您要這些做什麼?」
「身上帶著銀票,想買個小玩意兒都不方便。碎銀用起來方便些,省得被扒手盯上。至于舊衣……」趙樂燃黑眸一瞪。「鬼焰,你以為本宮要做什麼?」
表焰慌忙陪罪,生怕惹了這驕蠻任性的小鮑主。
她站起身,「鬼焰,我要睡一會兒,你們在外面好好守著。」見鬼焰退出房門,趙樂燃便拿著舊衣走到屏風後面,將身上華麗的袍子月兌掉。
白女敕的肌膚,肩頭與後背竟有淺淺的傷痕,似乎是很早以前受的傷。
趙樂燃換上舊衣,把頭上毛茸茸的釵飾除下,只在鬢邊別了朵純白的絹花。
「娘,瑯兒回來看您了。」她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微笑,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
此次出門,她一個宮女都沒帶。侍女不同于護衛,她們總會貼身伺候,有個風吹草動,便會像鬼一般出現。若是如此,她哪還有機會溜出去?
秀美的玉手輕輕的推開閣窗,她輕手輕腳的翻過窗台,跳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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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祖宗,你又哪里不高興了?弄得顏面無光的是我寶娘,可不是你啊!」當街追著男人跑,真是……
風情萬種的女聲從暖閣里傳出,半開的朱門露出寶娘風姿綽約的身子。
「再這般胡鬧下去,你純潔可愛的形象會被毀壞的,你這麼可愛天真善良,不解人事。若是阮大公子色心大發,你哭都來不及。」寶娘哭喪著臉,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寶娘的後半輩子幸福都押在你身上了。」錢啊,她的銀子、金元寶、珍珠寶石,全要靠他來賺。
窩在角落里坐著的男子,像是個哀怨的小妾。他的黑發蓄得很長,直順的垂到大腿,他美麗、孤獨,帶著叛逆與我行我素。
「說句話嘛,我都訓了你半天,你就不會解釋一下嗎?那個男人你怎麼認識的?恩客?老天爺,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幸福’被奪走啊!」她的錢,她那可以堆得好高好高的錢。
看不慣女人的夸張模樣,男子索性把頭埋在膝間。
寶娘走過去,蹲到男子身邊。縴長的指滑過男子清麗唯美的臉。「高興起來吧,怨歌,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壓抑,總想惹出點麻煩來分散精力。可是你該想想,有些亂子不是那般好收拾的。」
「你不要亂說。」怨歌終于開口說話,聲音清亮、誘惑。
「你只有難過的時候,才窩在角落里不說話。」一窩就是幾天,任誰來勸都沒用。寶娘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只要看到他這個動作,便會跑進他房中念個沒完,直到他有反應為止。
寶娘輕輕的攬過年輕男子的肩,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皺紋,但卻讓她的眼中刻滿滄桑。
「就算這一輩子活得不夠體面,咱們也要讓自己快快樂樂的;就算是惡夢,我們也不能認輸。怨歌,寶娘若是死了,你便解月兌了。」她深深的抱住男子,將他的頭攬在懷中。
「寶娘……」怨歌低低的叫著,悶悶的窒息感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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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頭好痛!趙樂燃想用手揉揉痛處,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仔細一瞧,才發現自己被綁成了肉粽。听到有人在講悄悄話,她忙把眼楮閉緊。
「這丫頭好像是外地人,咱們把她賣了,就能賺些酒錢。說不準,還能上花樓去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