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位于近郊的新興小區,門禁森嚴,除了沒有大眾交通工具的不便之外,其他應有盡有,有便利商店,超市,干洗店,健身房,坐落在這小區的,是一棟棟分開來,獨門獨戶的二到三層的洋房。
從便利商店出來沿著柏油路走五分鐘,就可以看見一間鐵灰色外牆的屋子,綠得發亮的韓國草坪上停著一輛魄小折,比人高的圍牆阻隔了外界的窺視。
這就是魏敬堯精心打造的家。
房子牆面全漆成柔和的白,窗戶很多,但高度巧妙,房子能照射到充足的光線,但不影響個人隱私,從外無法窺探屋里的一切,就算果奔也不會被看見。
屋子的擺設以簡單柔和的黃、白為主,有些家具是以明亮的木材制作,以一個科技新貴的住所來看,這房子一點也不科技,太溫馨了。
此時客廳內,一男一女分別坐在米色沙發柔軟的長毛地毯上,面對面對峙中。
「噗……會癢。」生理食鹽水淋在魏敬堯翻掉指甲的腳趾上,混著血液滴落,這會讓人覺得痛的過程,他卻頻頻喊癢。
「給我坐好,不準動!」華巧卉一聲令下,順道把他抽離的腳擺回大腿上,用兩腿夾住,不準他逃走。「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用鑷子夾著干淨棉花,清洗他的傷口,好在腿上事先擺了干淨毛巾,沒讓藥水沾染上她的衣裙。
她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露出心疼難受的表情,因為太心疼了,以至于忍不住責備。
「你看看你,傷口又更嚴重了,我就告訴你不要穿鞋嘛,你不听!」
「可是真的不痛。」
「少逞強,我光看都覺得痛了!傷口好之前,不準穿鞋。」
「那出門怎麼辦?穿拖鞋很丑。」都是因為她幫他配的衣服太帥氣,尤其她特地拆掉重做一遍,他沒有辦法穿拖鞋破壞整體美感,反正傷口也不痛,就穿上襪子再穿皮鞋。
「丑你也要給我穿。」華巧卉瞪他,難得的對他凶,雖然口氣很強硬,但對待他傷口的動作卻很溫柔。
看她垂首不語,低頭處理他的傷口,魏敬堯心中漲滿柔情。
他根本不敢想,他曾交往過的每一任女友,會像她這麼不在乎地捧著他的腳,幫他清理傷口上藥。
不記得什麼時候弄裂傷口,大概是……她鞋跟斷了往他撲來,為了頂住她而腳步下滑幾階,他腳上的鞋也因此掉了,而他未穿鞋的腳,應該是被匆忙逃離的人踩著了吧?
他不覺得痛,真的。
挪動姿勢,讓身體陷進沙發里,找到一個最舒適的位置,半躺半坐,從他這個角度,正好看見橘紅色的夕陽從上方的窗戶,灑在她頭頂上的光景。
艷橘色的光線圍繞在她身上,將她未刻意染燙的黑發映出一道光暈,她認真凝視他腳上傷口的神情,專注得像是在處理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她眉頭微微輕攏,唇輕輕一抿,他知道這表情代表著,她很心疼。
他不禁笑彎了眼,唇揚起笑弧。
「好啦,我說實話,有一點點痛,像被蚊子叮到,一點點痛而已。」魏敬堯說的是實話。
車禍後大腦受創,他運氣好,恢復得很快,連記憶都回來了,但終究還是有個無法改善的後遺癥。
他對痛的感覺降低了,應該說他的大腦不太接收得到痛的感覺,像是腳趾踢到東西造成指甲斷裂,會讓一般人痛得呼天喊地,他只覺得像是被蚊子叮到一樣,只有創傷時一瞬間的痛覺,之後便沒感覺了。
「你在安慰我嗎?」華巧卉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他。
看著他的臉,很難不自責地想,都是因為她的關系,為了帶她離開那一片混亂,他又受傷了。
還記得逃出火場時,他從頭到尾緊握她的手,沒有一刻松懈,就算她絆倒了,拖累離開的速度,他也沒有把她丟下來。
那時候的魏敬堯,讓她感覺很值得依賴……慢著!
氣勢十足、吼著不肯立刻離開火場的設計師們,以及牽著她的手帶她擠開逃難的人潮,還有用安撫人的聲音,告訴她沒問題,頂住鞋跟斷掉往前撲的她,他……
會不會太有男子氣概?會不會太有領袖風範了?
「你今天突然變得很魏敬堯,你知道嗎?少爺。」
突然變得很魏敬堯——糟了,西洋鏡被拆穿了嗎?
「有嗎?」他抱著抱枕,歪頭裝可愛,用很不魏敬堯的舉動企圖消弭她的疑惑。
「你突然變成我所知道的那個魏敬堯。」自信、果斷,並且魅力十足。
「那是怎樣?」魏敬堯忍不住問,因為好奇在她心目中的魏敬堯,是一個怎樣的男人。「比我帥嗎?」
「你就是魏敬堯,有什麼好比較的?」華巧卉不禁被他這問題逗笑,這一點也不魏敬堯的問題,太可愛了,不像是他會問的問題。「通常這時候,你大概會說︰‘你還有更有建設性的問題嗎?’而且是用沒耐性的口吻對我說。」
還真被她說中了!他真的會這樣。
「听起來好難相處。」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記憶恢復之前跟她說過同樣一句話。
丙然!
「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華巧卉聞言不禁笑出來,低頭繼續處理他的傷口,上碘酒,覆上干淨紗布,腦子里不斷轉著,稍早在火災發生時,突然變了一個人的魏敬堯。
應該說變回原來模樣的魏敬堯。
「少爺,我覺得……」
「不要叫我少爺,我不要當你的少爺。」魏敬堯第一百零一次阻止她喊自己少爺,不愛听她自貶一截身段。「你爸爸離職已經五年了,他已經不是我們家的司機,你也不要再喊我少爺。」
「你想起來了啊?」華巧卉聞言眼楮一亮。
糟,不小心說出來,該死!
「想起來?沒有啊。」他現在已經練就裝傻的好功夫,裝無辜一絕。
「那大概又是一閃而逝的畫面吧,早上檢查遇見董亦河,到今天下午,你就記起不少事……」
魏敬堯不禁暗罵一聲Shit!
先是說董亦河身邊的女人不對,接著在火場不小心泄露真面目,現在又月兌口而出她爸已離職五年。
他有預感,她絕對會大做文章,拼了命地說服他回公司,因為她是真的為他著想,希望他恢復記憶。
「少爺,你回公司嘛,說不定接觸到工作,你會想起來,記得更多。」
丙然,他才這麼想而已,她立刻眼楮大亮,用充滿無限希望的眼神望著他。
「我……」我不要三個字,沒有辦法任性地吐露。
他和董亦河在美國拿到學位後,兩人分別進入兩家大型公司工作,他主攻管理,董亦河則主攻程序開發改良。工作三年後,兩人照著計劃辭掉美國的工作,放棄如日中天的地位,帶著幾年來在美國工作、投資所賺的錢,回國創業。
鮑司體制很完善,管理制度由他一手建立,一層管理一層,魏敬堯管開發客戶,董亦河管研發,一人主外,一人主內,嚴謹的制度讓公司創立不過四年就有好成績。
對自己創立的制度有信心,但,他對自己沒自信。
一回到工作崗位上,他絕對無法繼續裝無辜、裝失憶,屆時,要怎麼瞞過她呢?
「醫生說我有可能恢復記憶,就會忘了這陣子的事情,我會忘了你。」他看著她的眼楮問道︰「那你會讓我想起你嗎?」
相處兩個月,他一直知道的,巧卉在法國有不錯的工作,是因為他的關系才留下來,陪著他,她雖然放棄了好不容易得手的聘書,但她優秀到對方願意無條件等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