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單天齊這臉色看來,金先生會先走,也許是看見他走來而避開,否則依金先生對她和懿懿熱絡的態度看來,不會舍得太快走的。
可是單天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他這麼痛恨那個人嗎?怨恨到拿著對方的名片,雙手會不住的顫抖?
懊不該問、能不能問,這已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想不想問。
她想。
「你和金先生之間有什麼誤會?」
「誤會?」像是听見了的笑話,單天齊嗤地一聲笑出來,那笑聲既輕蔑又挖苦,還挾帶濃烈的恨意。「金善中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最要好的朋友。」
用曾經這兩個字,代表那已是過去式。
「可我最信任的朋友,卻羞辱我!」不管過多少年,只要想到那一夜,還是會讓他氣得全身發抖,恨意一擁而上。
這種強烈的字眼,讓衛靜心一震,直覺會讓他怨恨得無法接受的,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往事。
可回想起金善中對她和懿懿的態度,其實很和善,說話有條理,眼神很正直,所以她不能理解,為何單天齊如此痛恨他?
「說出來會好過一點嗎?」
一口氣梗住,單天齊提氣,回頭。「他——」
原本打算說出來的,但看見她的臉,他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又吞回去。
「不重要。」就算是她,他還是沒有辦法說,因為說出來不會比較好過。「很晚了,晚安。」
他再度擺出矜貴的太少爺姿態,故做不在乎地轉身。
看著他可以說是逃走的背影,衛靜嘆氣嘆得很大聲。
「唉……」她總算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辦法放下他了。「父女一個樣。」
懿懿用冷漠推拒來掩飾在意的事物,單天齊則用冷酷不在乎的表象掩飾他的傷疤。
看他強硬冷酷拒談的態度,那道傷疤一定很深、很猙獰吧?
「煩死了。」
今天,她發現了男雇主不為人知的一面,因為必須強悍,而不能表露出受傷在意。
而她居然為此感到心疼……
第7章
那個姓金的男人出現一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單天齊絕口不提,而衛靜自覺那是不能觸踫的禁忌,一旦問了,好像會打破什麼平衡。
可那晚提起金善中時,單天齊扭曲猙獰的面孔,仍舊不時跳進她腦子里。
而另一件讓她困擾的事,就是原本相敬如賓的他們,自從懿懿生日過後,就變得……有些怪異。
他總是對她笑,意味深長的那種,常常盯得她心神不寧,覺得有事要發生,有時候抬頭,還會發現他望著她,很溫柔的樣子。
善美集團那個向來以撲克臉示人,沒有表情沒有溫度的執行長,竟然會有溫柔的表情?
這簡直就是奇跡!
有時候她忍不住了,就會放下手邊的工作跟他大眼對小眼,好比現在——
「單先生——」放下削到一半的水果,衛靜沒好氣地問︰「你到底看夠了沒有?」
「衛小姐。」他優雅的坐在餐桌旁,執起咖啡杯淺嘗一口。「你很注意我?否則怎麼會知道我在看你?」
听听看,這種話,是「那個」單天齊會講的話嗎?根本是個無賴!
衛靜閉上嘴,但又壓不下這口氣,怎麼辦呢?該怎麼反擊?
她還在想,可單天齊早已擬定全盤計劃了,他就是那種一旦確定目標後,就一定會往前沖的人。
他不喜歡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戚覺,更不會讓自己再次嘗到敗北的滋味。
于是他讓人再次調查衛靜,從她歷任雇主口中,探听她的過去。
「衛小姐?是個溫柔嚴厲的人。」
溫柔和嚴厲,極端的兩個字眼,是大部份男性雇主對她的評價。
她對付任性哭鬧的孩子,是靜靜待在一旁,任憑孩子哭到聲嘶力竭也不哄不騙,最後才溫溫的微笑說︰「看吧,不是哭了就會有人來哄你的。」
她對待孩子很溫柔,從來不提高音量說話,也不責備,但會用很多方式讓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小小姐體認到她跟一般保母不一樣,不會隨便敷衍哄哄就算了。
「單先生,你老是這種態度,才會每次都把懿懿嚇壞。」衛靜想好反擊方式,深吸口氣,回復一貫的語調說。
單天齊挑了挑眉。果然很嚴厲啊!
「衛小姐,你老是回避我的問題,懿懿看到了有樣學樣不好吧?事情發生了就要解決,不是嗎?」可惜,單純的保母遇上老奸巨猾的奸商,口舌之爭自然是敗陣慘輸。
「真是圓滑呢,你若用這樣的態度面對女兒,不就好了嗎?」她微笑把話題轉開。
又被避掉了,這就是她與男雇主應對的態度?溫柔冷淡,但隱隱透露著嚴厲,難怪從來不曾與任何人傳過徘聞。
盎豪之家的男人,難免心高氣傲,絕不會一再拿熱臉去貼冷。
可他不同,想要的東西,就算是不擇手段,也會厚著臉皮搶到手。
尤其他還曾經惹毛她,指著他的鼻子狠狠罵了一頓,能夠把標榜從來不生氣的衛小姐惹毛,他自覺自己在衛靜心中的地位有些不同。
可該怎麼讓她放下防備呢?
衛靜始終不願正面面對單天齊,迂迂回回的避掉他的直截了當,就這樣你來我往的角力,從盛夏延續到初秋。
「咳咳咳咳咳……」忙碌又不懂照顧自己的單天齊著涼了,卻還不肯乖乖休息,繼續扯著破鑼嗓子對下屬開罵,交代完事項後又準備出門工作,一刻不得閑。
衛靜覺得他逞強得令人生氣,果真日夜溫差大,入了夜後,單天齊的感冒癥狀發作了。
「靜姨,爸爸今天沒有跟我說到話就睡著了。」單懿慈抱著心愛的玩具熊,原本今晚想跟爸爸一起睡的,但爸爸不舒服,只好來找心愛的靜姨。「爸爸的頭,燙燙!」
「笨蛋!」當衛靜來到單天齊房間時,就看見他蜷在被窩里,縮成一團睡著,她伸手觸踫他額頭,發現他燒得厲害。
拿耳溫槍一量,三十八半!
「笨蛋笨蛋笨蛋!」可無論她如何罵,單天齊都只是昏睡著,醒下來。
他病倒了,引起一陣慌亂,單天恩忙著聯絡醫生,請管家來幫忙擦澡,醫生問診時,詢問到病人的飲食狀況,眾人的眼楮都轉向他的貼身秘書兼堂妹。
單天恩同情地望著打了退燒針後就掙扎著想起來,嚷著自己沒事的兄長,然後再看向表情很平靜的衛靜,雖然她怎麼看都覺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兩人近來的你追我跑,她都看在眼底,只是沒有點破而已。
「哥看起來很健康,會安排時間去健身房運動,其實三餐非常草率,連水也很少喝。」單天恩迅速決定出賣老哥。
「工作多到時間不夠用,早餐通常灌一杯咖啡解決,中餐幾乎都會略過,下午六點才會叫外送到公司,我想想今天吃了什麼……啊!好像是一條紫菜飯卷,可以拿在手上吃的那種!方便、省時,只要五分鐘就可以解決。」
「天恩——」單天齊警告地低喊。「你太多嘴了。」說著,眼角余光瞥向衛靜,不知為何,他不敢正眼看她,直覺表面平靜的她,正在生氣。
衛靜不發一語,默默的轉身離開,什麼話都沒說,表情冷漠得像是他就算病到快掛了也不關她的事。
「噢,哥,抱歉,我不想說謊。」忍住笑,單天恩同情的望著兄長挫敗的表情。
單天齊倒回床上,他全身熱得發燙,軟弱無力。
「都出去,別來煩我。」他趕人,不讓人看見這樣的自己,這種感覺,像上戰場時忘了帶武器,脆弱得任何人都可以痛宰他。
「爸爸……」單懿慈擔心的不想走,語氣慌張,听在病中的單天齊耳中,窩心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