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可不怕,有什麼招數盡避來,惹不起還躲不起,實在不行來了兩敗俱傷,心里有了計較,也踏實了幾分。
「嗯,春惜,你們都下去吧。」正胡思亂想著,有男人低低的聲音響起來,帶著些醉意。
好耐听的聲音,低沉威嚴中還存著幾分儒氣,听入耳中倒是很熨貼,向幼菡心念一動,越發好奇這個聲音的主人該是個什麼樣子。
不過是一句輕聲吩咐,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兩個丫鬟順從的點點頭,其中一個走到床邊,扯扯還在怔怔發呆的夙玉的衣袖,「走吧。」
猛然被人拉動,看人看得有些痴了的夙玉受了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保護自家小姐的義務,「我家小姐還在這里呢。」
看夙玉不時偷瞄自家爺,有些呆愣的模樣,那春惜丫鬟冷哼一聲,恨不得用鼻孔鄙視她一番,「主子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在房里守著,吃錯藥了吧,門口待著去。」說著一陣拉扯,三個人先後走出去,留下向幼菡還來不及說話,手臂半抬僵住那里,內心無語凝噎。
洞房花燭,她可以不洞房花燭嗎?
夙玉你這沒出息的,平日里伶牙俐齒、驕橫潑辣,怎麼關鍵時刻偏偏像只兔子,被人拎著就出去了,丟下你家小姐我獨自面對。
說真話,她一開始還真忘了洞房花燭夜這回事,一路上累得要死,心里就想著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卻忘了離家前女乃娘羞紅了臉隱晦的提示,這會兒才意識到今晚是自己的洞房花燭夜,一時心緒大亂。
就這樣,房內一對新人各佔一方,手臂粗的紅燭閃爍搖曳,恍惚了靜坐的身影。
第2章(2)
想起洞房花燭幾個字,心里就難掩焦躁,還有些慌亂怯意,向幼菡就盼著坐在一邊的新郎官醉得厲害,起碼先安安穩穩度過這一夜,明天該怎麼辦,等明天再和夙玉商量。
原想著自己的想法過于幼稚,新郎官怎麼可能大醉,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那個男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向幼菡覺得自己的期盼也許成了真。
這樣的靜謐,就連那人的略有沉重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讓她實在有些不自在,盡量放輕呼吸,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可四周環繞在身側的陌生氣息,昭示著她已嫁為人婦的事實,從今以後,她不再是向幼菡,而是慕向氏,算不上好听的一個稱呼。
她不是靜得住的性子,若不是出嫁前女乃娘千萬囑咐嫁為新婦要等新郎掀蓋頭,她一定會自作主張揭下蓋頭躺下就睡,不過看眼前的情況,要是他真的醉得睡著了,難道自己還枯坐一夜?不行,太吃虧了,累了這麼些天,總不能再委屈自己。
爹爹說此地民風樸素、性情熱烈,怕只怕自己的新婚夫婿是不勝酒力,抵不過客人的勸酒醉倒了。
要不要過去瞧瞧,她在心里給自己找借口,心緒左右搖擺之際,卻有腳步聲慢慢靠近,打破了她的猜想。
新郎官越走越近,停在了自己身前,透過蓋頭只能瞧見他喜袍下擺,紅艷艷的顏色。
又是一陣安靜,向幼菡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動。
終于,有秤桿緩緩挑起喜帕,遮擋自己視線的障礙慢慢離去,眼前剎那光亮起來,忍不住眯起眼楮皺著臉,略一歪頭,看著那紅蓋頭慢悠悠滑落到床下,艷麗的耀眼。
眼前的新娘子身材嬌小,一張臉皺成一團又慢慢舒展,眼楮因為不習慣光亮微微眯著,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兩把小扇子,盡避抹了略濃的妝仍然掩飾不去那嬌俏的面容,表情瞬間變化多次,豐富多彩,讓慕晨玄吃了一驚,心底某根弦彷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亂了心緒。
這個女子,好奇怪,除了奇怪,他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來描述自己的新娘子!
人都說新婦洞房花燭夜是中規中矩、含羞帶怯的,不敢多看別的東西一眼,怎麼眼前看著不是那麼一回事,他的新娘子似乎很活潑,讓他產生幾分好奇,好奇那張臉上還能有多少豐富的表情。
包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不討厭,還有笑的沖動,于是,他嘴角輕輕上揚一點點。
向幼菡忍不住抬頭看過來的時候,眼前看到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子,一張俊朗清晰的面龐,瞧著氣勢不凡,不怒自威卻又有幾分溫潤如玉;舒額俊顏,斜飛入鬢的修眉墨黑筆直;雙眸目光銳利,帶著幾分超月兌的淡然;挺直的懸膽鼻下是緊抿著的薄唇,淡淡的唇色映著紅燭閃爍;看在別人眼里,有些魅惑人心的感覺。
這樣的一張臉應該是極冷漠的,讓人不敢直視,可向幼菡偏偏覺得他在笑,只因那一閃而逝的嘴角輕揚,彷佛曇花一現,卻狠狠地釘在了她的眼楮里,想忘也忘不掉。
向幼菡不喜歡娘娘腔的男人,也就習慣里很不待見穿得花俏的男男女女,可眼前的這道風景倒讓她有些意外,只因從未見過一個男人能把艷紅衣衫穿得這麼英姿挺拔,明明是俗艷的大紅色,穿在他身上卻絲毫沒有陰柔氣息,倒越發襯得那張臉俊美無儔。
心底隱秘的角落怦然一動,向幼菡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幾度張口,卻想不出要說些什麼。
看她雙唇翕動卻又欲言又止,慕晨玄不動聲色的等待著,有點惡趣地掩飾自己的笑容,一點開口沖破這沉默的意思都沒有。
「我……」鼓起勇氣,向幼菡咽咽口水。
眉梢一挑,慕晨玄一副認真傾听的模樣,心底忍不住好奇這丫頭會說出什麼話,也許,會嬌聲喚自己一聲夫君。
看著眼前這張閑適淡定看笑話的臉,再听听自己怦怦跳的心,向幼菡又羞又惱,心里尷尬,干脆就硬下頭皮開口︰「我好累,臉上也干巴巴的不舒服。」
還等著新娘子嬌俏撒嬌,慕晨玄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吐出口的會是這麼一句話,一時怔住。
回過神來就看到向幼菡表情痛苦的活動著脖頸,驀地失笑,低沉的聲音無意識輕聲溢出︰「我幫你。」
說著就伸出手幫她輕柔的摘下沉重的鳳冠,等到手底下觸模到如瀑般滑落,手感極好的青絲,才慢慢回過神,想著剛才這句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倒像是身體里另一個的想法,可當時胸口的那顆心似乎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看她不堪受累的模樣,想那麼做就那麼做了,再回過頭來計較,已然晚了。
束縛了幾天的鳳冠終于離開自己的腦袋,向幼菡感動得都要落淚,當初爹爹是下足了金銀幫自己打造鳳冠,卻沒想到太華貴就意味著重,白白累得她脖子酸痛。
靶覺整個腦袋都輕松了,向幼菡啟唇一笑,站起身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輕聲說道︰「我臉上有些干,先去淨面。」
「好。」伸手一指,慕晨玄示意她水盆放置的角落,居高臨下看她緩步與自己錯身而過,一股淡淡清香撲鼻而來,手中的長發慢慢滑落,搔動著手心,平白透漏出一股纏綿的味道,讓那股癢癢的感覺直撲心底,紛亂了心緒。
等到向幼菡淨面回來,慕晨玄已經靜靜坐在床上,眼眸低垂,目光定定看著某處虛無,听到腳步聲又朝她看過來,眸光一亮。
雖然剛剛也能看出眼前女子的大致美貌,卻沒料到除去脂粉後的她竟然明艷如斯,恍惚中好似墜落九天的仙子。
彼此四目相對,那道驚鴻一般的眸光好似能直直看到人心里,心底的那一抹慌亂越發明顯,讓向幼菡更加無所適從,站在床邊,吶吶說道︰「我有些累,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