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她是不出門的啊!
「你要去哪里?醫院嗎?」拔管兩字他听見了,是她的母親吧,她這麼難過,他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去呢?「我送你們去。」他不問原由,抱起狀況外的兒子一起下樓,開車送他們去醫院。
但仍是慢了一步,白布剛蓋上路小雨母親的臉,她為此難過的痛哭失聲。
「媽……」眼前一片模糊。「媽……」她跪在母親遺體旁,崩潰掉淚。「醒一醒,看我……看我啊……」
齊開雲抱著路凡,遠離那傷感的情景,但讓他不解的是,為何路凡一臉疑惑?
「是誰生病了嗎?為什麼來醫院呢?爸爸,媽媽為什麼哭哭?」
那過世的人是他的外婆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身材矮壯的男人走進病房,路小希立刻擦干眼淚,拉起痛哭的姐姐。
「爸……」他一臉害怕的看著冷情的父親。
完全沒有喪偶的痛楚,皺眉看著路小雨,她的來訪令他不悅。
「你來做什麼?」
「爸,是我叫姐來的。」路小希立刻幫姐姐說話,路小雨還來不及阻止,就被父親賞了一巴掌。
「爸!不要打小希,是我自己要來的。」她心疼的撫著弟弟的臉,低聲問他痛不痛?
「不要叫我爸。」路父冷冷地道︰「你不是我女兒,我跟你沒有關系,這是我的家務事,不需要外人插手,我不想看見你,滾!」
听見這種話,站在外頭的齊開雲,臉色陰沉地瞪著那口出惡言的中年男人。
這聲音,他不容錯認,他就是路小雨的父親。
第九章
路小雨不想讓齊開雲看見這難堪的一面,但終究還是藏不住秘密,她覺得好丟臉,好難過。
她是被爸爸趕出醫院的,不論她如何哭求,爸爸也不肯讓她看媽媽遺體最後一眼,說不關她的事,叫她滾,他沒有她這傷風敗俗的女兒……小希哭著要她走,齊開雲拉著她離開,爸爸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齊開雲要送她和路凡回家,在離開前,她結清母親的醫療費用,又一次把存款提領光了。
「姐,對不起……」路小希很難過,趁著父親跟殯葬業者談細節,跑來找姐姐,果然發現她正在結清醫藥費,姐姐的難過不下于他。又害姐姐被爸爸罵了,他真的很抱歉。
路小雨擦干眼淚,對弟弟露出笑容,把剩下的數萬元現金塞進他手里。「收好,不要老是打工不去上課。」
「姐,你不要這樣,拿回去,我不要拿你的錢。」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淒楚的笑。「你收下來好嗎?媽媽用不到了……」
姐弟倆為此抱頭痛哭,叮嚀對方要好好照顧自己,熟識的護士跑來通風報信,說路父在找小希了,小希只能跟含淚跟姐姐道別。
路小雨壓抑的掉淚,看著弟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知道齊開雲帶著路凡在旁邊看著,她不敢回頭看他們,怕自己失控崩潰。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是不向自己求救……為什麼要這樣呢?他就在她身邊啊!
齊開雲走向她,一句話都沒說,站她身旁看了她很久很久,她都沒有回頭的意思,他沒轍的將她頭壓進懷里。
「笨女人……」想哭,不會到他懷里嗎?
齊開雲提供的胸膛,像是及時雨,注入路小雨干涸的心湖,她抽了口氣,在他懷中崩潰。
那種像是沒有明天的哭法,讓他跟著難受,緊攬著她的肩膀,帶著路凡一起離開醫院。
離開時在大門看見路氏父子,正與來幫忙的親友說正事,那氣焰高漲的中年人見了路小雨被他摟著出大門,嫌惡的皺眉。
路小雨沒看見父親對她嫌惡的神情,一味的哭泣,當然,也沒看見齊開雲掃去一記警告的眼神,讓對方當場撇過眼,不敢再多說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當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回到住處,路凡一直握著她的手,明明很愛困的揉著眼楮,但還是擔心媽媽,不肯去睡。
「凡凡,睡覺了,媽咪沒事了。」她抱著兒子進房間,關上房門。
明知道齊開雲跟在身後,然而她就是不想面對他,怕觸踫傷口。
哄睡了路凡,自己卻了無睡意,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她不禁緊緊抱住他。
她什麼也沒能留下……媽媽走了……她走了……捂住唇,不能哭出來,路凡會被吵醒,她再抱了抱兒子,然後輕聲下床,走出房門。
靠在牆上,無語的望著天花板,一陣悲從中來,她閉上眼楮,眼淚滑落臉龐。
溫熱的大掌無預警的撫上她的臉,她如觸電般的睜開眼,與齊開雲黑潭般的深眸四目相接,在他眼中的她,神情淒愴,悲慘狼狽。
「你怎麼還在這里……」她以為他回去了,沒想到他還待這兒,等她出來,用著疼惜的眼神望著她?她現在脆弱得不堪一擊,他這樣,讓她五味雜陳。
「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嗎?」他陪著她忙了一晚,一切都看在眼底,父親的疏離絕情——連自己的外孫都不認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結清母親的醫療費用,高達十萬元——=她的錢就是這樣花掉的,原來如此。
「小雨,說話。」齊開雲語氣溫柔堅定,凝視她的眼,逼她把話說清楚。
路小雨搖頭,咬著下唇隱忍,她不想告訴他,因為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是她好失落,失落到快要撐不住了。
「我什麼都做不好……一直讓人失望……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我是養女……」
她輕聲吐露這長埋在心底的秘密。「我爸媽不孕,收養我時我三歲,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真的對我很好,但是媽媽……後來懷孕了,有了弟弟,突然之間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到弟弟身上,爸媽對我視而不見,我……」成了尷尬的存在。
是養父母帶她離開育幼院,給她一個家,她害怕被送回去,想要留在他們身邊;盡避他們漸漸的對她越來越忽視,給她的關愛少了,心思全放在期待已久的親生骨肉上。
她害怕被遺棄,所以努力幫忙,努力陪笑不讓爸媽擔心,幫忙照顧幼小的弟弟,疼愛他,但不管她怎麼做,總是討不了變心的父親歡心。
所以她也很早就學會了不給父母制造麻煩,會看父母臉色,對他們陪笑臉……她很早就開始打工賺取零用錢,從來不敢開口跟父母要。
「我真的很怕……成為別人的負擔……」養父母對她的態度,就像她是一個甩不掉的包袱。
後來齊開雲出國,父親股票輸光了所有積蓄,家中經濟頓時瓦解,她為了賺錢拼命的接稿畫圖,在學業和兼差中兩頭燒,她勉強自己狂接Case,不敢告訴齊開雲家里的事,讓父母掃地出門的原因是……「我沒發現自己懷孕了,是媽媽發現的……我嚇壞了。」重面子的父親氣得將她趕出家門,羞辱她,說她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家里不需要她賺來的髒錢,叫她滾出去。
她慌了、亂了,苦苦哀求父母不要這樣對她,她懇求父親,解釋她沒有為錢出賣自己。
投資失敗,一生的積蓄都沒了,又要從頭開始,窩囊氣無處發泄,養女就成了發泄的對象。
反正不是親生女兒,沒有血緣關系。
就像丟掉一件多余的家具,將她丟出門外,無論她如何哭喊,就是不願讓她進門。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手邊的錢又不多,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想聯絡你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她被趕出家門時,僅有身上的證件和提款卡,微薄的存款在台北連租個小房間落腳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