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你們走。」盡避肩頭吃痛,老婦仍裝出一臉無礙的表情趕著他們。
「嬤嬤,你受傷了。」梁歌雅好言相勸著。
「一點小傷!」
「這哪是小傷?」見血流不止,梁歌雅干脆扯下衣衫內里,往她肩部簡單包扎著。
「都快見骨了,嬤嬤。」
老婦橫眼瞪去。
「見骨了?」
「是啊,得找大夫才成。」梁歌雅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那傷口子挺大的,但不至于見骨,她這麼說純粹是善意的謊言。
「走吧,先到外頭,要是那賊人折返,可就麻煩了。」巳九蓮淡聲催促。
他知道歌雅絕不可能丟下老婦,與其僵持,還不如趕緊將她帶走。
听至此,老婦再不願意,也得跟著一道走。
由于難憑自己一人攙起老婦,梁歌雅只好以眼神向他求救。
巳九蓮盡避不願,還是走到另一頭將老婦攙起,但就在這時,光線斜照,讓他瞧見老婦的面貌。
楚嬤嬤?!
當初歌雅曾以楚嬤嬤年輕時的畫像推畫出她五旬的面貌,就和眼前這張臉相似度高達八九成,教他一瞧便認出。
再往她頸間望去,瞧見那塊紅色胎記,他不由得一愣。
真是她……原來她去向不明,是因為她一直待在映春城……他找了許久的人,如今竟無預警的出現在面前,內心的震撼難以言喻。
「還不走?」瞧他定住不動,梁歌雅忍不住催促,卻發現他神色有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老婦,她起初不覺有異,直到瞧見那頸間的紅色胎記,這才驚覺對方是蘇璘說的楚嬤嬤,當年狸貓換太子的關鍵人。
她怎會是在這里?「不是說見骨了要趕緊醫治嗎?」老婦撥聲喊著。
「動作還不快點?」
梁歌雅收斂心神,決定先帶她回衛府讓大夫醫治。
回到衛府,將她交給大夫之後,她便回房拿出紙筆,將記憶中人的面容畫下。
「你畫的是那賊人的面貌?」巳九蓮站在她身旁看著她提筆作畫。
「嗯,其中一人的臉被我瞧見了,待會我畫好就交給薛叔他們處理,免得又有人趁火打劫。」
巳九蓮沒有意見,但當畫像逐漸成形時,他不禁一愣,直打量著那張畫。
這人怎會如此酷似母後身旁的武太監東甲?
梁歌雅畫完,拾眼瞅著他,盡避他有所掩飾,還是被她捕捉到他神色微動的瞬間。
看來這人他是識得的。
還記得當初晏皇後對她說過的,那事已經處理,要太子不用擔心……難道說那些人正是皇後派來的?
那麼他們的出現無疑改變了歷史,阻止了楚嬤嬤之死。
可換個角度思考,如果他已無心皇位,那麼楚嬤嬤的命是不是就可以留下?這問題,她不會問,端看他怎麼做。
「我要去見嬤嬤醫治得如何,你要不要去?」她問。
「好啊。」
罷踏進北院,便見秦大娘迎面走來,笑逐顏開地挽住她。
「歌雅,你真是好本事,竟能把林嬤嬤給勸進這兒。」
「林嬤嬤?」她微揚起眉。
不是姓楚嗎?還是為了躲避追殺特地改名換姓了?
「是啊,她說她姓林,搬來映春城六年了,一個人獨居,也少和街坊往未,想著即將地動,我勸她一道走,但好說歹說她都不肯。」
「她沒有親人?」
「沒,打搬來時就是一個人,我和她攀談過,我說的多,她應的少,只說她丈夫走得早,沒讓她留下一子半女的。」
巳九蓮跟在一旁,靜聲聆听。
梁歌雅偷盤他一眼,暗暗期望,他千萬別辜負她的信任。
如果他再動殺念,那麼,就算遠離金烏,她也絕不會再見他!
第二十四章地動見真情(1)
由于衛府已經人滿為患,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梁歌雅將自己位在西廂的房問讓給林嬤嬤。
掌燈時分,她將畫像交給薛海之後,陪著林嬤嬤一道用膳,也閑聊著,但林嬤嬤話極少,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
用完膳,囑咐她好生休息,梁歌雅才離開,回到衛玲瓏的房間。
夜色漸深,但百姓們卻是了無睡意,都在等待丑時一刻的到來。
衛府北院就熱鬧得緊,還有人干脆在園里生火,一邊唱歌跳舞,壓根沒有天災即將降臨的緊張感。
相較之下,東西廂倒是顯得聞靜,眾人早就各自回房歇息。
直到一抹高大身影踏出東廂,直朝西廂而去。
那身影就停在林嬤嬤的房門外,不動。
他會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因為听到母後和晏情河的那段話,他一直以為母後派人出去是要找回楚嬤嬤,沒想到竟是要除去楚嬤嬤,否則她大可不必派出貼身的武太監,這也意謂著此事她極可能連晏清河也瞞著。
這麼做只為讓他高枕無優,如歌雅所言,母後是一心為他……
換言之,他的所作所為母後都看在眼里,為鋪就他的帝王路。
不管他是太子還是狸貓,母後都一心護著他,才會要除去楚嬤嬤以絕後患,然而時光倒轉,卻被歌雅陰錯陽差地救了。
這命運也真的愛作弄人?
微抬眼瞅著那扇門,他哭笑不得。
他不當太子,不求皇位,楚嬤嬤是生是死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但世局多變,他是不是該替自己留點後路?
可是……
沒必要想太多,因為他要做的,只有一件——
「巳九蓮,到頭來你還是在騙我!」
微啞的嗓音在夜風中听起來有些不真切,他猛地回頭,驚見她就站在身後。
「歌雅……」
「很多事,我轉身就當沒看見,很多話,我捂上耳朵就當沒听到,但……這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你有所改變,結果……你還是在騙我!」她怒不可遏。
「不是!」他上前,她便退後一步,那排拒的態度,教他的心涼了大半截。
「歌雅,我沒有騙你!」
「沒有騙我,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
「去殺呀,楚嬤嬤喝下大夫開的含有安神作用的楊藥,不到天亮是不會醒的。」
他咬緊了牙。
「我如果真要殺她,早就動手了!」正因為怕惹她不快,他才一直猶豫不決。
「所以我應該夸你尚有一絲良心?」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歌雅,別這樣對我說話!我只想求回那個無憂無慮的你!我做的一切只求你開心,我沒想過要傷害誰!」如果可以平凡度日,他又怎麼願意滿心算計,把人命視為棋子?
她低低失笑。
「求我開心?你對我下藥,利用咱們的孩子除去孔貴妃,這是在求我開心?」
扁听他的回話,她便確定他已經發覺她擁有過去的記憶,否則听她的說法,他怎會沒有一絲錯愕。
騙她……他竟又在騙她!
她守在這兒,就是為了確定他的心,如果他沒來,就代表他確實是改變了,那麼她會對他吐實她也擁有記憶,親口允諾原諒,讓他從此不再受惡夢束縛,結果還是教她失望了……
他出現在這里,除了要殺楚嬤嬤,還能有什麼事?
這也證明了,這段時日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在作戲,因為知道她擁有記憶,他才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居中斡旋、幫忙安置百姓以打動她,說不定連礦場的事也是為斗倒巳太一而安排的。
而她,竟傻得再次相信他,再次將自己打進地獄里!
既然如此,老天為何要讓他們重生?意義到底何在?他依舊冥頑不靈,依舊將她視為棋子,簡直是可惡至極!
「我……」他語塞。
「你背叛我和崔雲良私通,甚至眼睜睜地看著她將我打入蓮池……這是在求我開心?」
不懂她何出此言,巳九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