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對二少的觀察,二少肯定是會再降一次價錢的……可是他覺得這真的不是個好法子。
「掌櫃的,給我听著。」
「是。」
「貼出告示,順便告知各商行,從今天開始,金家油行所有的油全都半價賣出,特惠三個月。」
掌櫃聞言,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有意見?」金如秀不耐地啜著茶。
「二少,這麼一來,咱們會有損失的……」而且是損失慘重。
三個月的時間,大伙會發了瘋般的拚命下單,多添一筆訂單就等于要多賠一半的錢,金家雖說是崆峒首富,但也不能這般玩鬧。
「放心,本少爺自有做法。」他想過了,他接著會用更好的價錢大批買進各種材料,雖然目前會賠,但日後肯定會加倍賺回,因為那個時候崆峒城就只剩下金家油行了。
他不玩循規蹈矩的一套了,趁著爹娘不在,他要一口氣吃下龍家油行。
「二少是想要藉此擊倒龍家油行?」
「你倒有點見識。」他哼笑了聲。
「二少,龍家油行是百年老店,之所以能夠削價競爭,那是因為龍家的油有獨門配方,燃油沒有一般的刺鼻味,再加上近來又推出了一種薰香燈油……二少這麼做也不見得真能除去龍家油行。」
「薰香燈油,不過就是一時流行的玩意兒罷了,本少爺又不是沒見識過。」寒煙閣里……些花娘喜歡些新鮮的玩意兒,所以客人也買來贈與,花娘們樂得點燃聞香,不過是多了點花香也沒多了不起。
然而……想到寒煙閣,他濃眉驀地攢起。
「二少……」
「唆,本少爺要怎麼做還得由你教」他怒聲斥道。
「……是,二少。」掌櫃顫巍巍地應聲,撿起帳本,快步離去。
金如秀這才頗滿意地點點頭,正要起身離去,卻瞧見始終沉默不語的並成一臉不以為然地看著他。
「你那是什麼眼神?」金如秀抽出折扇往他眉心一敲。
並成動作飛快,輕松避開,年輕稚女敕的臉龐很不同意地皺起。「要是夫人知道的話……」
「你現在是拿我娘壓我是不是?」他眯起的眸子殺氣騰騰。
沒用,他爹娘每年入夏都會到聚祿城一趟,沒半年是不會回來的。
「不是,是夫人說過,做生意求和氣生財,可是二少這種做法,好像跟夫人說的背道而馳。」
「你又懂什麼?」金如秀哼了聲,呷了口茶。「龍家油行打從龍老爺子年初去世之後,兩房開始爭奪家產,大房被欺壓得苦不堪言,可偏偏二房的龍靜精明得像鬼,產業一把抓,我現在要是斗倒龍家,也算是替老天除害。」
說到龍家二房的龍靜,學商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處處和他作對,把油價壓得快要不敷成本,他要是不弄倒她,他金家還要不要做生意。
並成偏著頭想了下。「可是如果二少真的把龍家油行的生意都搶來,大房不也是跟著顛沛流離?」
「那也只能怪她們太不濟事。」
「二少……」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嘛。
「閉嘴,咱們是做生意,可不是開救濟院,況且,做生意本來就是各憑本事,她要是就這麼被我打敗,那也只是她太弱。」
並成看著他懶懶喝茶的側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在觸我楣頭?」他不悅瞪去。
嘆得這麼大聲是怎麼著?
「依我看,二少根本就是在借題發揮。」並成說話時,已經開始偷偷往後退。
「什麼意思?」他眯起眼。
「二少兩個月前讓兩家南北貨糧行倒閉,而一個月前,又讓竇家食堂關門大吉……湊巧的是,這三家店包括龍家油行的主事者都曾經得罪過二少。」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這樣。
「……那又如何?」
「二少在找人出氣。」並成又悄悄地退了幾步。
「你是哪只眼楮看到的?」
「這兩只。」他指著自己的眼,退得更大步,眼看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奪門而出。
「然後呢?」金如秀笑著,邪冷而危險。「老子要找人出氣還需要挑個黃道吉日?」
「是不用,不過二少三個月前——」
「閉嘴!」知道他要說什麼,他冷聲低斥著。「這事你還敢說!身為我的貼侍,你還有臉跟我提起這件事!」
三個月前的那一晚……簡直是他一生最大的恥辱。
想到寒煙閣他就想起那不堪的一夜……更可惡的是,並成找來時,他衣衫不整得像是被蹂躪得很慘。
「是二少要我不要跟著的。」並成好無辜,真的是不吐不快。
話說那一晚,二少上寒煙閣和人談生意,還刻意要他回避,他當然就乖乖地待在馬車上等……男人嘛,總是有些時候不方便讓第三個人在場,他自然識情知趣的閃得遠遠的。
可是誰知道,慘事就這樣發生了。
說真的,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二少那麼狼狽,根本就是被人狠狠蹂躪過,雖說二少堅持對方是女人,但是……一個女人到底要怎麼蹂躪一個男人?說穿了,二少肯定是被男人給怎麼了,卻打死不承認,硬說對方是個姑娘家。
結果呢,自己解不了氣,于是開始找跟他不對盤的商家對付……唉,真是造孽啊。
「你還敢說!」他直接丟扇子,可惜並成動作飛快,早就腳底抹油,溜了。「混帳東西,要是那晚你有跟在我身邊,還會發生這種事?」
「二少又不是不懂武……」
「還頂嘴!」那晚,他去找同樣和人商洽生意的大哥時是有些醉了,誰知道大哥竟不在廂房里,而他卻在進了廂房後一陣頭暈,接著後頸被敲了下,待他有點意識時,就見那個女人正要強他……他本來要反抗的,可是他被綁著雙手,後來覺得舒服了,最終又被迷昏了!
那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局面,誰知道他居然會讓女人垂涎到這種地步。
他娘的,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不要臉的姑娘敢綁他強他,他肯定加倍奉還。
望著並成跑出帳房外,他惱怒地跟著起身……條素白手絹從腰帶底下溜出。
瞪著那條手絹,他目眥盡裂,恨不得將它給撕爛吞下月復。
這是羞辱他的女人留下的證物,他日日帶在身邊,就是要自己不忘這份恥辱。
看著手絹就教他想起他擱在房里的那錠十兩黃金……那黃金,還真是他身體力行,付出精力得到的。
居然拿金子打發他……不知道他金如秀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金子嗎?
強他就算了,居然還留下金子……把他當男娼了不成
他拾起手絹,瞪著上頭龍飛鳳舞的精繡龍字,把它握得死緊。
等著吧,他總有一天找到她!
龍家榨油廠就在城東郊外,佔地頗大,過了穿堂大門之後,便會瞧見各式各樣的榨油器具,還有炒料的大鍋灶,舂油房,撞油器。
一抹縴瘦的素白身影在其間穿梭著,流著汗和廠里的伙計們一起忙,最終走向後院的一間房里。
「小姐,休息一下吧。」貼身丫鬟巧瓶端著茶走了進來。
巧瓶瓜子臉上嵌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雙髻束彩帶……身湖水藍夏衫素裙。
「等等。」龍靜眼也不抬,手正忙著翻炒各種花瓣。
「小姐,這里頭太熱了,先到外頭歇會兒吧。」巧瓶催促著,掏出手絹替她拭著額上的汗。
「不礙事,先等我炒過一遍。」龍靜堅持著。
巧瓶無奈地看著她,只能陪著她待在這炒花房里。
說是炒花房,其實就跟炒茶沒兩樣,只是把茶葉換成花瓣就是了。
這是她家小姐創新的法子,先將花瓣炒過逼出香味,等干燥之後再磨成細粉,加入水油里頭,便成了薰香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