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嚴風點醒他,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早已變質,對她的保護根本是男人的佔有欲作祟。
丹禾怔愣得說不出話。原來他連離家都是為了她……因為她,他離家三年,老爺因思子而病,如今她還要再毀他親事,讓夫人跟著抑郁生病嗎?!
他愛她啊,多麼令人開心的事,可是……她卻沒有得到他愛的資格。
「現在我不要再當你的小扮哥,更不要當你的三爺,我要當你的相公,你的良人。」尹于棠逼近她,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丹禾,當我的妻子,好不?」
好……這麼簡單一個字,她卻說不出口。
她渾身顫抖,分不清楚此刻挾持她的心的,是他的愛情還是她的責任。
原來,他們的情早已深植,只是都在互相回避,以為對方討厭自己,豈料卻是因為愛得太深,才不得不分離。
「……不。」她不能背叛夫人對她的信賴。
「丹禾?」他拿出木雕女圭女圭,木質光滑泛著流光。「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心思都沒有,這木雕女圭女圭要是沒有時時撫模,上頭不可能泛著這種光痕!」
丹禾直睇著他,沒料到他竟會發現她一直系在中衣系帶上的女圭女圭。
「丹禾,你告訴我,你對我,真的……」
听見他欲言又止的駭懼,看著他眸底難掩的盼望,她心如刀割,然而再痛,她也要讓他死心,讓自己清醒。
「那年你將木雕女圭女圭送給我,我嫌丑,所以才會系在系帶里,要是有人想要欺負我,我便拿來威嚇那幾個不長眼的人,至于木質會如此泛亮,你就可以想像得到我在府里有多惹人厭,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我下懂。」
「因為大伙都說你不長進是因為我,見到你離府不要我,個個皆是額手稱慶,所以找到機會就想欺負我,多虧有這木雕女圭女圭,他們都以為我後頭還有大少爺罩著,才能讓我將他們一一馴服。」她拿回自己的木雕女圭女圭,緊握在手,編著謊騙他,也欺自己。
「那麼,你……你對我……」
「我和三爺一塊長大,同寢共浴……沒想到三爺對我竟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用這般禽獸的眼光看我。」她遣詞用字猶如一支冷箭,直往他心間送。
尹于棠怔住,殷紅的桃花眼直瞅著她。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穩的生活,三爺對我而言,不是小扮哥,更不是……不是良人。」她逼著自己說,不容許半點情緒自臉上顯露。「我無法想像和三爺成為夫妻,更無法接受三爺是用這種眼光看我。」
「……是嗎?」
她掀唇笑得自嘲。「其實昨夜的事三爺無須放在心上,就當是丹禾報答三爺當年的救命之恩。」
尹于棠定定地望著她,說不出半句話,心好像一下子死絕了一般,空洞得只剩絕望。
「三爺請回避,丹禾要著衣。」
他輕輕點頭,起身隨手拿起中衣套上,連扣子都沒扣上,便大步離開客房,走入紛紛細雨中。
看著從天而降的雨絲,他咧唇笑著,沒嘗到冰冷的雨水,卻嘗到了自頰畔留下的溫熱咸澀。
而屋內——
丹禾將臉蒙在被子里,無聲低泣。
痛過就好,讓她痛到極限,痛到麻木,之後就再也不會痛了……
第6章(1)
是夜,尹于棠在醉月樓的三樓廂房里喝得酩酊大醉。
「酒,再拿灑來。」他笑得份外開懷,催促身旁的花娘去取酒。
「三爺,你喝太多,別再喝了。」
「大爺今天開心,要喝個痛快!」他笑眯了桃花眼,心里卻泣著血,深藏著,不讓任何人看見。
花娘見狀,只好趕緊下樓去取酒,適巧遇見了醉月樓的武師夏杰。
他隨著花娘上樓,一進房便被濃重的酒味逼得皺擰眉頭,再見尹于棠身旁花娘無數,完全將他當個大爺般伺候,不禁嘆口氣。
「三爺,你已經喝太多了,別喝了。」他向前一步,示意花娘退下。
「怎麼,何時大爺喝酒也要你應允?」瞧見是夏杰,他撇唇笑得傲慢。「要不是當年師父引薦你到醉月樓,現在還不知道你在哪打滾呢。」
話一出口,他便自我嫌惡地閉上眼。
他很明白自己不過是在借題發揮,誰要那天讓他瞧見他和丹禾有說有笑?他的心胸狹窄,不允許她對自己以外的男人笑得那麼愉悅。
是故,夏杰在他眼里,顯得礙眼極了。
蜷縮在床的丹禾動也不想動,一夜未眠讓她神情憔悴,只想懶懶地賴在榻上,可惜卻未能如願。
「丹禾,你在這兒嗎?」昏昏欲睡的她突地听見尹少竹的喚聲,不由得一震,趕緊起身打理好自己,推門而出,險些撞上一身濕透的他。
「二爺,下雨了,怎麼不打把傘?」她取出手帕想替他擦拭。
「都什麼時候了還打傘?!」尹少竹擰起濃眉,抓住她的手。「于棠出事了!」
「三爺?」
「他被人押進官府地牢了!我問你,掌櫃的說前天你和他在一塊還好好的,他怎會突地喝得酩酊大醉?」他就是先到醉月樓問清楚狀況,才會知道事發前一天,他們兩人還一起招待過一位貴客。
丹禾瞠圓美目,粉拳緊握。「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她的拒絕,所以三爺借酒澆愁,卻因而出事?
「我就是不清楚才要問你。」尹少竹頭痛地看著她一臉惶惶,又說︰「大哥應該已經到官府了解情況了,你要和我一道去嗎?」
「好。」
她點頭跟著他上了馬車,很快地來到了官府大廳,便見尹子蓮早已在里頭。
「大爺。」一見到尹子蓮,丹禾隨即走到他跟前,余光瞥見他身旁的男人,連忙屈膝跪下。「奴婢見過知府大人。」
宋元熙面白如玉,貌賽潘安,唇角抹笑地對她說︰「好久不見了,丹禾,你出落得更教人心癢難耐了呢。」
丹禾對他的調侃充耳不聞,抬眼直睇著他。「大人,我家三爺究竟是為何給官爺抓進牢里了?不管怎麼說,尹府可是應天的仕紳之家,雖無官餃官權卻有官威,足以和大人平起平坐,就算有罪,也不應立即逮進牢里。」
「丹禾,于棠這次惹上的是死罪。」尹子蓮懶懶的說,平淡的口吻,仿佛尹于棠根本不是他弟弟。
「……死罪?」丹禾抽了口氣。
「沒錯,今晨有人報官說,醉月樓發生命案,官爺到了現場,就見花娘慘死在床邊,而睡在床上的人就是你家三爺。」尹子蓮拿起茶碗輕啜,瞧她要開口,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官爺要將人押回,可不會隨隨便便栽贓,而是你家三爺的手還按在花娘頸上,比對了頸上勒痕之後,幾乎可以確定那位花娘確實是被你家三爺給親手勒死的。再見~~」
「不可能,三爺沒有殺害花娘的理由。」
「你又知道了?」宋元熙輕笑,看了好友尹子蓮一眼。「于棠喝得酩酊大醉,連本府手下的捕快上前逮他,他都未醒,在這種情況底下,天曉得他是不是因為飲酒亂性而痛下殺手?」
「沒道理!三爺嗜酒,但酒量奇好,哪可能這麼輕易就醉得不省人事?」丹禾儼然忘了奴婢身份,直指出事件的不合理之處。
「可事實上,我將他關入牢里時,他確實還沒醒。」宋元熙笑得輕佻,瞧她辯駁得雙眼晶亮,他就舍不得移開眼。
「既然三爺還未醒,怎能就輕易將他定罪?」丹禾說得振振有詞,難以想像他現在被監禁在牢里的模樣。
「有何不可?這可是奪走一條人命的血案,更何況,死的是王爺世子最喜歡的花娘,世子還交代我得嚴辦呢。」宋元熙忍不住細細回味與她針鋒相對的每一刻。「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于棠的手紋和勒痕一致,他就應該要以命相抵,誰都說不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