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不在同一個科室以後,對方原本變得友好的態度又開始微妙起來,言榛偶爾會覺得他在躲著自己。
如果不是在實習結束要回學校之前他來找她,她大概又要以為自己無意中又做了什麼惹他討厭的事情了。
卻沒想到對方會提出交往。
在明白他的意思那一刻,突如其來的眼淚才讓言榛了解到,原來隱藏在心底的眷戀是那麼的深,深至她根本沒法想象回絕的可能。
可是在那之後卻沒有做出任何改變,像年少時一樣,自己再次駐足不前。也許是因為仍不敢相信他會牽起她的手,于是下意識地等待,讓他能有反悔的時間。可是等來的卻是戀人以他那一往直前的氣勢不斷將兩人拉近,是他無數次生氣地敲她的額頭,「你呀,到底有沒有做別人女朋友的自覺?」
年少的時候,總是遠遠望著敢說敢做銳氣逼人的他羨慕地想,自己為何做不到他這樣子?
而如今,仍是他在兩人的交往中毫不猶豫地付出了主動的勇氣,並且把勇氣傳達給她。
言榛開始試著向前。
她的步履總是遲疑徘徊的,似乎要花上許多時間才能跟上他的大步。並非沒有不安過,可是最近她開始覺得,也許不是非要步調一致,才能在感情的路上相伴走下去。
因為兩人一起上街的時候,慢性子的自己也時常跟不上他,可是他總會發現,總是折回來,干脆地拉起她的手。這樣小小的舉動讓言榛覺得,無論自己的腳步有多麼的笨拙緩慢,他都不會放棄她。
戀人們的臉,其實是相向的。想著步伐跨得越大越好,有時反而會擦身而過,他和她的情形是,他一大步,她一小步,兩人剛好站在了一起。
最重要的,是他向前走出的那一步,永遠都正好彌補她力不能及的距離。
所以言榛想,只要他不想停,她願意一直陪他走下去。
而听他說到他的前女友,也是這時候的事情。
是在午休下樓找他時不小心听到的——
「要不要對言榛說?」
因為听到自己的名字,讓她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為什麼不?」是戀人一貫懶洋洋的聲音,「那天正好踫上我倆都輪休,本來都約好了的,現在事情有變總要向她解釋下吧?」
「那你打算怎麼說?‘前女友要過來玩,因為得陪她吃飯,所以就不能和你約會了’?」與其交談的是兼為同事和師姐的柳醫師,因為和他們的交情都很好,偶爾會關心一下兩人的交往情形。
「師姐你口氣很奇怪耶!我又不是單獨和她吃飯,大家都認識的朋友也在呀,有什麼好隱瞞的?就算是單獨見面,我以前女朋友你又不是不認識,同我一樣都是分手交情還在但不可能吃回頭草的性子,這和好久不見的普通朋友吃頓飯有什麼不同?言榛知道我朋友多,不會多想的。」
「你這麼說,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女人心。」女醫師哼一聲,「听師姐的話,如果你老實告訴她是為前女友接風,那你就真傻了!不要以為言榛脾氣好老配合你,就當她是木頭人。」
「只是沒這麼想!只是不喜歡故意瞞著她的感覺……」
「所以說你笨嘛。」
因為好像听到了自己不該听到的內容,她沒有貿然進去,而是不聲不響地退回鮮少有人走動的樓梯間,腦中還想著方才听到的話。
其實之前也听說過他的這個前女友。
兩人交往的這段日子,言榛時常有機會接觸到和他玩在一起的那些朋友,因為都是些性格爽朗的人,不經意間提起他的前女友時也不會避開自己。
就讀于同一所大學,如今在另一個城市,似乎是個性不錯因而相當受歡迎的女孩子。與戀人有許多相似的愛好,所以共同的朋友也不少。
這樣的女孩子,和凡事都不會拘泥的戀人在分手後仍維持著朋友的關系,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那麼他如果真的誠實地告訴她要和前女友見面,自己會多想嗎?
言榛不知道,因為她已經不小心听到了這件事。
在樓道上又逗留了會,才走回他的科室,這次是直接進門。
他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今天事情比較少,所以就想先下來等你好了,平時都是你上去找我……」她有在努力回應他,不讓自己想太多「過于主動會不會惹他煩」之類的疑慮。戀人雖然很看重個人空間,可是在確定彼此間的關系後,會把交往的種種事情視為所當然,而她則一直轉變不過來。
「這樣呀,那你先坐著等會,我快弄完了。」雖然極力做出不在意的神情,微揚的嘴角卻泄露出了他有多麼的高興。這樣露出孩子氣一面的他,時常讓言榛覺得很可愛,可是如果說出來,肯定會讓他暴跳。
在食堂吃飯吃到一半,戀人突然想到什麼,猶豫地抬起頭來,「這個周六……」
「哦,對了,」她截斷他的話,「我正要同你說呢,我科室里的一個醫生女兒滿月,邀我們去喝滿月酒。我推辭不開,所以周六恐怕沒法和你見面了。」她沒有說謊,除了因為和戀人有約在先,她其實已經推月兌了那個醫生的好意。
他一愣,「這麼巧?我剛好也有朋友找。」
「正好,」言榛笑笑,「好不容易一起輪休我卻有別的事情,還好你也有約,不至于讓我一人心里過不去,要玩得開心哦。」事先想好的話,讓他不必再多加解釋。
「咦?哦,你也是。」戀人果然反應不過來,只是在低頭喝湯時皺著眉咕噥了一句︰「好巧……」
她只是笑笑。
其實沒有必要大費周折,只是以戀人的性子,或許會在老實告訴她與听從女醫師的勸告兩種選擇間煩惱不已。因為有許多事情表明,自我慣了的戀人其實也會相當在意她的心情。
她不想讓他為難。
一會得記得給同事的女兒挑份滿月酒的禮物。
周六那一天見到了同事的一家子,平時在科室里不苛言笑的男醫生卻抱著那小小的粉女敕女圭女圭笑得合不攏嘴,讓他們這些外人在感染到這樣幸福的氛圍時,不由也想起了各自重要的人。
就在這時接到了戀人的電話。
「在逗小女圭女圭玩呢,剛出生的孩子真的好小,你那邊呢?」
「就那樣子,一群人都玩瘋了。」戀人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不知為什麼老掛著你。」
她笑,「天天都能在醫院見面呢。和朋友玩別想太多,開心點。」
然而不到十分鐘,他又打來︰「我受不了了!他們還要拉我去喝酒……喂,你真的一點都不惦掛我?」
「……」
接下來又是幾通電話。言榛開始懷疑,女醫師的話是不是在他的心里造成了影響,讓他對原本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都愧疚起來,所以不停打電話給自己?
宴席散去時已經很晚了,回到家後泡了個澡,正準備睡下時手機又響了。
「你在家吧?出來一下,我就在你房間下面。」那頭傳來戀人有些含糊的聲音。
她驚訝地拉開窗簾,果然在斑駁的樹影下看見一個人影。
他只來過這里一次,而且還是為了拜會她的父母好讓他們早點同意讓她搬到他那,卻因為她一直覺得不適合而暫擱了下來。
連忙披上件外衣匆匆下樓,戀人的身形有些不穩,一見到她便把頭靠在她肩上。
「喝酒了?」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嗯……喝了點。」他在她肩頭模模糊糊地道,沒有抱住她,姿勢卻是全然地放松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