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瑟垂著臉,甚至可以听到附近傳來看好戲的訕笑聲。
超沒同事愛的工作場所……要不是她太熱愛這份工作,哪受得了這種孤立無援的環境?
不過,反正她是獨立作業,一個人也能搞定,光是看著客戶帳面上的數字一直跳,她就能覺得很滿足了。
只是,她還是菜鳥,進公司才一年,此際她沒有自信能夠讓客戶願意成為公司的大戶啦——可惡,拐彎抹角地整她……她才不相信對方會指定自己,因為她的宣傳單已經很久沒發了好不好。
覦了覷那團沒愛心的女同事,她百分之百肯定,絕對是在整她。
事實證明,打從初瑟移駕到第一招待室,玻璃門外圍著一圈看好戲的同事,更加印證她的猜想。
嗚,她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她無奈地翻動著手上無數投信公司的基金資料,一早接到這個案子後,她幾乎快要把資料翻爛了,可是眼看都已經十一點了,為什麼人還不來?
完了,該不會對方人不來,也要把帳算在她頭上吧?
正忖度著,外頭傳來陣陣的騷動,有低語,有壓抑的叫聲……她不解地抬眼探去,瞥見外頭有兩個男人踏進招待室,她立即起身,緊張地揚起討好的笑,然後呆掉。
她的表情就像是——瞬間枯萎的大波斯菊,又或者是剎那風化的崖壁,笑意從她僵硬的唇角一點一滴流逝,水靈靈的瞳眸布滿難以置信的震愕,和濃郁不散的恐懼,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陰魂……不散哪——
「……你都是用這種表情接待客戶的嗎?」男人沉而厚實的噪音恍若是圓潤玉珠軟落在天鵝絨上,恁地慵懶而誘人的氛圍。
他有一頭略長的發,斜落的劉海掩飾不住搶眼出從的五官,教人過目不忘的俊臉,雖說整個人感覺略呈陰柔俊魅了些,但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裝襯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質地細致的布料包裹著他健實的,性感的男人味十足。
然而,看在初瑟的眼里?見鬼!
見鬼時,該有什麼反應?
錯愕、駭懼、恐慌、失措?她的心髒跳到她快要體能衰竭,腦袋缺氧,視野發昏,她敢發誓,再靠近她一步,她絕對尿失禁——
花耀今玩味地享受著她復雜卻有一致性的表情,在她面前坐下。
「你不想要業績嗎?」他優雅地交疊著長腿,回味著她見鬼式的招待。
想!可是不想面對他。「你……你……」你了好一會,就是說不出下句話。
昨晚他一送她到家,她二話不說的沖進屋內,立刻閉門反鎖,跑進房里,躲進被窩里,連請喝杯茶等等虛偽的禮儀都直接省了。以為以後不會再見面的,誰知道惡夢居然還有Part2?
「啊啊,原來你當個理財專員,也不過是在這里混吃等死,連最基本的招待都不會。」他修長的指輕撫著頰,略薄的唇勾得又彎又邪氣。
「誰說我不會?」哇咧,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連鎖店了?以為她真的很怕他嗎?她只是面對他,心里有陰影,要不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去瞧瞧公布欄上她的豐功偉業就可以知道她沒撒謊。
她有信心,可以利用一年的時間爬上主任的位置,再用三年的時間坐穩襄理大座的。
「嗯?」他笑眯了魔魅的黑眸,等著她開口。
初瑟深呼吸再呼吸,把氧氣當勇氣,塞得胸口滿滿的。「你、你好,我、我我是是豐陽銀行的理財專員。」很好,結巴的狀況收斂多了。
這里是公司,她是專員,對上大戶,如此神聖的工作場合,可以稍稍穩住她過份跳動的心髒,況且干麼怕他?他再可怕也不過是個人,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可能咬她……話說回來,他也沒咬過她,只是常常嚇到她。
「名片呢?」花耀今慢條斯理地喃著,黑眸掃過桌面,再問︰「銀行連招待的飲料都沒有嗎?」
「啊!」初瑟猛然想起自己犯了大忌,這時卻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先遞名片,還是先去泡茶或咖啡……不對,應該先問他——「請問你想喝什麼?」
「你不知道我喜歡喝什麼?」語調是慵邪的,但掩在劉海底下的眸閃過一絲不悅。
我一定要知道嗎?她不禁在心里吶喊著。「咖啡?」
「我要阿拉比亞的原葉咖啡。」
「……」抿了抿唇,也很無奈地問︰「你是來整我的嗎?」
就知道他出現肯定沒好事,昨晚出手救她,也不過是順手而已……
「你以為我很閑嗎?」
「我跟你又不熟,哪會知道你閑不閑?」拜托,認識他是在六年前,被他嚇了三年,老天感嘆她命運乖舛,所以將此等惡人快快遺離她的身邊,豈料,不過又一個三年,竟然再度狹路相逢。
是命,是命啊——「想不想知道我閑不閑?」他依舊一派慵邪。
不想好不好——
「不想?」她拒絕的表情太明顯,他想假裝沒看見都不能。
初瑟不點頭也不搖頭,只覺得自己準死定了。接不到大戶,死;想接到這位大戶,死;接與不接,都是死路一條,她這是什麼命啊?
「如果你可以撥點時間給我,我就幫你制造業績。」他開出條件,誘之以利。
听到業績,她的眼楮立即發亮,但隨後又瑟縮起來,總覺得有鬼。「你為什麼要幫我?」一個沒啥交情,每回踫面光是一記冷笑就可以讓她發抖很久的男人,沒事在睽違三年後相逢,還說要幫她,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福份。
「誰幫誰還不知道呢。」他哼了聲,長指輕搞著自己的頰後,說︰「幫我設定兩筆投資,一美一歐的國家債券基金。」
「多大單位?」她涼涼問著,口氣很隨意,完全不像個專業的理財專員,只盼望他能快快離去,讓她的苦難消退。
「一筆一千萬。」
「一筆一千萬……」她輕點著頭,慢半拍地頓了下,攢眉思考了好一會,抬眼小心翼翼地問︰「台幣?」
「難不成是韓幣嗎?」他沒好氣地笑道,發現她耍呆的表情很逗人。
初瑟雙手環胸,始終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你是說真的嗎?一筆一千萬,兩筆是兩千萬耶。」他是那麼有錢的人嗎?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是挺稱頭的,但在她記憶里,倒楣跟他當鄰居那三年之中,他是個超級宅男,幾乎是足不出戶,根本像是個與世界月兌離的廢柴,哪可能在闊別三年後突然變暴發戶?
「你以為我的算數有那麼差嗎?」被她看扁,他不太在意,可他身後的道格很不客氣地悶笑出聲,倒教他有點不快了。「你在笑什麼?」
「抱歉,我想起我家里那只貓和老鼠。」道格有張很道地的陽光美國臉,金發碧眼,帥氣十足,卻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此時正忍笑忍得俊美的五官微微變形。
「這麼掛念,要不要干脆回美國算了?」他冷哂著,沉嗓偏軟地問,卻滿是殺傷力。早听出他根本是拐彎笑他們兩個是貓與鼠的組合。
「它們會希望我好好工作,賺它們的飼料費。」道格收住笑,極力想止住那微彎的唇角。
花耀今冷冷地上下打量他,魅眸噙滿戲謔,哼笑道︰「就不知道你的工作包不包括替我買杯飲料?」
「阿拉比亞原豆。」道格與他相處三年,大概掌握得住他的喜好。
「順便幫她帶一杯伯爵女乃茶,一顆女乃球不加糖。」
花耀今話一出口,初瑟眨了眨眼,胸口爆開陣陣疑惑。
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喜好和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