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盼望他的燕兒快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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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落,皇城四周點起燦亮風燈,歡喜日的重頭戲在入夜之後開始上演。
持扇的男子齊聚在御道上,而御道對岸則站著許多皇城姑娘,個個身穿各色馬甲,只著輕薄襦衫,挽起花髻,以一根金釵為飾。
黎少秦挑選這家茶肆,視野奇佳,從窗口探去,剛好可以看見男子們持扇欲舞的列陣。只見眾多人排成數列,感覺上有點像是要做早操,但當音樂落下第一聲時,整齊劃一的刷扇聲,便教舒雪尹整個人血脈賁張起來。
「王爺、王爺,開始了!」她嬌軟的嗓音掩不了滿心的期待。
李弼興致缺缺地啜著茶,沒看向窗外,反倒是看著已坐到對座,整個身子快要探出鏤空窗外的丫鬟。
她不是個美人胚子,五官比不上嬪妃,身段比不上宮女,在皇朝里,她實在不出色,但是……沒來由的,教他感覺舒服。
她像束清泉,干淨無垢,更像一陣微風,爽快直颯,壓根不像皇朝姑娘的性子,更沒有尊卑之分,膚色又不若初旭人偏黑,她,到底來自哪里?
罷了,出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何她能令他感覺自在?
「王爺、王爺,我看見御鳳郎大哥了!」她拍著桌面,水眸在風燈底下顯得水潤瑩亮。
男子們隨樂起舞,揚扇移步,聲勢浩大,看得舒雪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看到了,終于看到母親說的八德舞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母親從前就很篤定的說她一定會來到金雀皇朝,但此時此刻,她什麼都不多想了,眼前景致如夢似幻,她正身歷其境,莫名鏤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正真實地上演著。
「小聲點,丫頭。」李弼懶聲道。
看著窗外,她吐吐舌頭,直瞅著男子轉身回舞,其中就屬御鳳郎大哥跳得最賣力,可惜的是,對面身著官袍的御鳳史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爺,你不撮合御鳳郎大哥和御鳳史嗎?」她隨口問。
「他倆如何,關本王何事?」
喔喔,有夠冷情。「可是,王爺應該知道御鳳郎大哥喜歡御鳳史吧?」
「那又如何?」
「有情人終成眷屬,王爺要有成人之美,義妹早晚有天也是要出閣的。」她的眸映著風燈燭火,在夜色里熠熠生光。
「公孫想怎麼做,本王從不阻止。」
舒雪尹愣了下,看向他。「王爺為何總是叫她公孫?」
「因為她姓公孫。」
誰都嘛知道她姓公孫!「……只叫姓,听起來總覺得很像在叫外人。」
李弼深邃瞳眸直瞅著她。「公孫這個姓,在皇朝是個罪官之詞。」
她瞠大眼。「嘎?」
「皇朝朝堂上,只有一脈公孫,卻遭惡官抹黑而成了階下囚,當年本王的爹親在城外救回公孫家唯一子嗣,便留在府里收為義女。」他看向窗外。
「那王爺為何還要叫她公孫?」
「妳道本王為何要將她收在御鳳衙司里?」他漫不經心地問。
「不懂。」她又不知道御鳳衙司是什麼單位。
「本王要少秦負責統籌所有百官丑聞,再由公孫撰寫,就是要她記住仇恨,要她逮住機會報仇,待報仇後,若她放得下公孫這個姓,自然就會許人。」他轉回視線看著她。「妳以為女子想要以武身在朝為官,是很容易的事?」
舒雪尹搖搖頭。不用問她也知道,公孫燕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她現在知道他的用心,也知道御鳳郎大哥總叫她燕兒了。
「她吧,她遭逢家變,心思自然不若尋常姑娘以覓郎為終身大事。」
「那麼王爺呢?」
外頭八德舞方歇,天空綻放璀璨煙火,七色瑰麗,顯示皇朝盛世之豐饒,然而火光卻在李弼臉上勾勒出冷厲。
舒雪尹立即暗罵自己又太多嘴了。
鮑孫有秘密,所以變得冷情,而王爺連皇朝八德舞也沒興趣,家中又無親人……唉,術士的話,對王爺起不了作用,卻在她心里細火慢熬得難受呀。
李弼一語不發,看向窗外。
窗外──
「燕兒,妳還不接啊?」他已經在她面前跳第五次了,再不接,早晚磨光他的自信。
鮑孫燕冷冽神色淡抹笑意,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若是哪天王爺能對哪個姑娘動情,我就考慮考慮。」
「真的?!」黎少秦猛地抬眼,笑得勝券在喔。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他豁出去了!
第4章
「王爺,雖說是春搜,但還是帶個婢女在身邊服侍,比較妥當。」
李弼涼涼看著不斷鼓吹的屬下,任憑他說得舌粲蓮花,像個蹩腳商人,他還是無動于衷。
「你到底想做什麼?」
打歡喜日過後,黎少秦便殷勤到令他發毛。
先是把舒雪尹帶到御鳳衙司,甚至還要她守在他身旁不離,回到王爺府,又要她侍寢,總之不管他做什麼事,總要發派個理由,讓他把舒雪尹帶在身邊。
他開始懷疑,舒雪尹到底是誰的貼身丫鬟。
「王爺,我瞧雪尹丫頭也有幾分姿色,她……」看他濃眉攢起,黎少秦立刻閉上嘴。
「原來是求歡不成,你就把念頭打到那丫頭身上了?」他笑得很冷,黑眸瞇得很邪氣。
「王爺,不可能的,我的心已經在燕兒身上,這一輩子絕不可能更改!」黎少秦只差沒以死明志,就怕一丁點不真實的流言,毀了他用在公孫燕身上的多年心思。
「那你為何老是在本王面前提起舒雪尹?」
「……」不能說,死都不能說,打死都不能承認,他正在暗地里撮合兩人。
李弼冷冷看著他,懶得多問,隨即整裝出發。
當他來到天壇東方的行宮時,竟看見舒雪尹已在那里等候多時。
「該死的黎少秦!」李弼暗咒下馬,趕在皇上和國師之前,快步走到她面前。「誰要妳來的?」
「是御鳳郎大哥帶我來的。」
怎麼了?他真這麼討厭她?不要她服侍,也不想見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不解地瞅著他,瞧他一身雪白戎裝,襯得他英挺威武,烏亮束起的發收攏在玉冠底下,出色而立體的五官,更加俊魅而……陰冷。嗯,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是因為她嗎?但她到底又是哪里做錯了?
閉了閉眼,李弼決定回去之後就撤掉得力助手的官職。他今年故意不點少秦隨侍狩獵,他居然還能把人送到這里!
春搜獵獲代表著一整年的盛世,如此重大的日子,他竟也敢胡鬧。
「鳳凌王,這位不是皇後賜給你的宮女嗎?」金雀皇帝李劭早已自皇輦下來,緩步走到行宮前,身旁有太監禁衛隨侍,國師上官羿則跟在他身後。
「回稟皇上,是的。」他只能扯著自家丫鬟行禮。「見著皇上,還杵著做什麼?」
「奴婢見過皇上。」舒雪尹趕緊垂首欠了欠身。
「起來吧。」李劭面色溫潤如月,先行踏進行宮里。「看來鳳凌王確實是挺中意這奴婢。」
李弼無奈,只能又拉著舒雪尹踏進行宮。
行宮主構為三殿一園林,宏偉堂皇,從正門而入,過穿廊,餃回廊直上,便是主廳。
「可不是?瞧,這小手,鳳凌王牽得可緊了。」上官羿踏進主廳,不由得笑睇著兩人的親密。
聞言,李弼立刻松開手,舒雪尹也渾身不自在地垂握雙手。
春搜為皇朝大事,每年幾乎是由李弼點將陪侍皇駕,帶領三支禁衛隨行到後山,以前听聞亦有嬪妃同往,但今年由于才剛封後納妃,于是只有皇上獨行。
「皇上請先暫歇半刻,臣到外頭勘查地形。」李弼打算到外頭,吩咐禁衛將舒雪尹送回王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