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後四妃,把後位交給西宛,才能安定和西宛的兄弟情誼。」上官羿就坐在他身旁,繼續鼓吹著。
李弼冷哂。「西宛有何大不了?」
「別忘了,西宛和親隊是派西宛驍驃大將軍護送,不得不防。」
李弼懶懶地看著他。「西宛送親人數共一千一百二十四人,扎營在城外驛館,西宛探子更是快馬到城外十里行宮傳訊城內動向,那里還駐有一千五百人。」他掌握百官動向,當然不會放過踏進國土內的異國份子。
上官羿明顯愣了下。「王爺真是一清二楚,那你可知西宛資源豐富,能和西宛訂下不變盟約,對我朝有多大的幫助?」
「皇上要選誰,本王管不著,也不想管。」李弼不置可否地揚起濃眉。
他、上官羿和當今金雀皇帝李劭是打小一道在迅隼殿學文習武長大的,三人情誼猶若手足。
「這一回,你不幫我?」上官羿清篤眸色為沉幾分。
「國師,不是本王不幫你,而是皇上既已心有所屬,你又何必硬要他改變主意呢?」看向廳外,遠處天祭亦有星光閃爍,李弼忽地想起剛才那位小爆女念念有詞的話,突問︰「國師可知哪顆星叫哈雷彗星?」
「我沒听過這顆星名。」皇朝國師可探星卜卦,觀水鏡看未來,可區區一個星名,竟難倒他了。「你打哪听來的?還是近日星有異象,你也有感覺嗎?」
「沒,隨口問問罷了。」他收回視線。「國師,立後之事,依本王看,你還是別過份干涉的好,免得落人口實,點你一個通敵之罪。」
上官羿先是靜默不語,隨即勾起笑起身。「好吧,我就不多說了,明兒個便要冊封,記得讓公主們進宮前先沐浴淨身,于掌燈分齊聚永雀殿,等候冊封。」
李弼輕點頭,目送上官羿離開後,他狀似閉目養神,驀地,一抹狼狽趴在地面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他不自覺的勾起唇。
***
依皇朝古例,凡是入宮選秀或是他國的和親公主,在入宮前都必須沐浴淨身。
此等小事原本不關李弼的事,但現在已近掌燈時分,也該準備起駕入宮了,卻毫無動靜,他不得不再次踏進迎賓館。
「王爺,屬下催過了,女人家打扮實在費時。」黎少秦跟在他身邊,無奈抱怨著。
李弼淡睨他一眼,正想開口,便瞧上官羿從東殿走來,他有些訝異地微揚眉。
「國師約莫在兩刻鐘前踏進東殿的。」黎少秦小聲稟報。
「國師今日不用上天壇祈福?」他沒興趣也不管上官羿上東殿做了什麼,盡避西宛公主就暫住在東殿。
「我可是奉皇上之令,來為每個公主祈福的。」走近的上官羿淺笑回答。「明日還要請皇上到北方天壇祭祀答謝皇朝列祖,接下來又是春搜,要忙的事,多得讓我頭都疼了。」
柄師身兼禮部尚書,所有祭祀禮教、祖宗規矩誡律,全都得由他主持。
「看來國師正值繁忙之季。」他淡覷一眼。「那麼,現在要往西殿了?」
「正是。」
穿過中庭,月亮拱門後頭便是西殿,殿口懸掛兩盞琉璃風燈,李弼眼尖地瞧見昨晚那個小爆女就坐在殿外石階上,狀似無聊地以指在地面寫字。
他有些意外,畢竟初旭不過是個部落小柄,體制不若金雀,能識字的姑娘沒幾個,她看起來倒像是懂得不少。
「妳在這里做什麼?」停在幾部外,他看她寫著字還畫著圖,便問。
舒雪尹倏地如驚弓之鳥跳起,瞪著眼前的男人。這張好看到傾城禍國的臉,她昨天隨便抓個人問,就知道他的名字和來頭。
二話不說,她垂下臉。「奴婢見過王爺。」
「初旭公主尚未沐浴淨身?」他皺眉。
「公主已在打扮。」她溫婉回答。
因為她什麼都不會,所以只好乖乖到外頭,別打擾大家。
「去通知公主,國師到訪為她祈福。」
「祈福?」不解地攢起秀眉,舒雪尹偷覷了眼他身後的兩人,不敢多問,欠了欠身便回頭準備通報,誰知走太急也會踢到石階,整個人再次朝地面虔誠膜拜。
李弼就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冷眼看著她狼狽的爬不起身,還沒來得及嘲笑,就見上官羿走過他身旁,將她扶起,此舉教他略微不悅,感覺樂子少了些。
「妳沒事吧?」上官羿笑問著,如風微拂。
她眨了眨眼,感激地抿起粉女敕小嘴。「我沒事,謝謝你。」
喔喔,總算有一個比較紳士的男人了,而且長得也不錯,很有書卷味,很儒雅斯文啊。
上官羿被她不懂遮掩的眸色給逗笑。「不用客氣。」
在他的攙扶下起身,舒雪尹目光直直地定在他身上,余光瞥見李弼一臉嫌惡地冷笑,那目光恍若在告訴她︰憑妳也想要勾撘上國師?
啐,有沒有那麼下流?攙扶只是一個禮貌性動作,干麼想得這麼齷齪,還明顯得連她都看出來了!
努了努嘴,她縮回手,拍拍沙龍軟布上的灰塵,欠了欠身就要走。
李弼幽邃魅眸微瞇,視線落在她皓腕上的烏黑折扇和微現的金雕玉鐲,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扣住,想瞧得更仔細。
猶若反射動作,舒雪尹回頭,身子朝他懷里貼近,就在李弼微愕,暗罵她不知恥的當下,她竟反扯他的手臂,然後──
砰的一聲,李弼的視線里滿是星星,這是他第一次躺在地面看星星……
「對不起、對不起∼」道歉的女音很虛偽,而且人一溜煙地跑了。
殿外頓時靜默得連呼吸聲都听不見,上官羿滿臉錯愕,難以置信金雀第一武將竟然在轉瞬間被撂倒。少頃,黎少秦忍耐多時的大笑聲跟著毫不客氣地爆開。
還在看星星的李弼面無表情,額角的青筋卻陰狠地跳顫著。
「閉嘴!」
听話的黎少秦立刻抿住嘴,還不忘用雙手緊緊摀住,就怕半點笑聲逸出,待會自己立刻就被滅口。
動也不動地瞪著滿天星斗,李弼俊臉更顯猙獰。
很好……很好!這個連爬樹都會摔下來的蠢女人竟將他摔倒在地,此仇不報,他鳳凌王就卸職不干!
***
李弼的眼楮很深邃,有點像西洋人,濃眉大眼,俊魅誘人,確實很賞心悅目。
但是,他的眼神很殺,很陰狠,若是視線能殺人,舒雪尹想,自己至少死一百次了。
從昨日陪著布蕾上殿听封、確定她為後,到入宴陪侍在布蕾身邊,甚至到了今天的天壇祭祀,那男人的視線依舊如蛇般不斷纏繞著她,纏得她渾身發毛,冷顫不休。
看來,給他一記過肩摔,已經非常嚴重地傷害到他王爺級的男人自尊,若離開布蕾太遠,肯定會被他拖到林子里就地掩埋。
思及此,舒雪尹很愛惜生命地側身再側身,想要遠離那道殺人的目光。
領著一支戍衛軍,守在天壇四周的李弼雙手環胸,黑眸眨也不眨地瞪著已換上宮女翻領團繡直衣的女人,如此打扮,更顯出她的縴薄,整個人像根竹子似的,真教他想要……狠狠地將她折成一半!
不過是想要看看她手上極為特殊的扇子和手鐲罷了,竟敢摔他……以為他是登徒子嗎?就憑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的行事作風,所以,她就等著瞧吧。
「請皇後、四妃向前。」站在天壇上的上官羿,雖對剛冊封的皇後背景有所微詞,依舊恭謹地輕喊。
天壇設在皇宮北方,狀似樓台,佔地頗大,昨日被冊封的後妃全都必須依祖宗規矩隨皇上前來祭祀,以祈求後宮能順利孕育子嗣。